一边说着一边上手解她衣服。
眉生佯装羞涩,双手紧紧扣住衣领:“爷……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黎国公色眼眯眯:“这是什么地方?”眉生从他怀里起身,一件一件,剥开衣服。
她手执酒壶,眼波流转,笑容妩媚:“这儿啊……是喝酒的地方。”说完拎起壶,扬起头,酒贴着白皙滑嫩的脖颈,一路向下流去。
黎国公喉结滚了滚,扑上去,把她压在了桌上……
轿子吱吱呀呀地,往玉春苑的方向去。临花和照水跟在轿子边,困倦地打着呵欠。眉生坐在轿子里,街边的光透过布帘照在脸上,阴沉沉的,像一具麻木的女尸。酒气从肌肤里烘上来,熏得她昏昏沉沉,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同他醉生梦死、红袖添香的日子里。
他是那么爱喝酒,好像一刻也离不了。他一喝醉就爱写词,漫天狂卷,思绪翻飞。他一首一首写,一首比一首好。
他的词里面只有一个女子,柳眉生。
那日他又喝个酩酊大醉,推开房门,嘴里哼哼唧唧,喊着她的乳名:“芸儿……芸儿……”他扑过来想要抱她,却被嫌弃地推开:“滚一边儿去,瞧你这满身的酒气,熏死我了!”她掩着口鼻,躲到床边。
可姜遇却不依不饶,像块牛皮糖一样贴着她,在她耳边嘟囔:“缓揭绣衾抽皓腕,今儿晚上就叫我们芸儿,移凤枕,枕潘郎。”眉生气笑了,啐他脸上:“呸!臭不要脸,还真把自己比作潘安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他倒在她肩头,凤眼微合,一对朱红薄唇轻轻吸着气。她不由笑了,好吧,若是潘安再世,怕也不过如此吧。
“芸儿,看够了没啊?”他忽而开口,眉生一下把他推翻在床里,小脸通红:“滚滚滚!快滚出我这儿屋子,别在我跟前撒酒疯!”姜遇长臂一伸,将眉生拉入怀里,锦衾一卷,柳腰款摆逗春风,花心轻拆含酥蕊。
一番云情雨意,姜遇的酒将醒半醒。他忽而起身,窗台边研磨执笔,走回床边将锦被一掀。“啊!”凉风灌入,惊得眉生一个瑟缩:“你做什么?又发的什么疯?”“嘘!别动。”他单膝跪在床边,手执狼毫,在眉生的背上挥洒自如,不过多时,一首词便跃然背上。
飘逸灵动的行楷在背上跳跃,细腻淳黑的绛州墨,衬着美人白皙如玉的背,既是艳,又是雅。
眉生头枕着手臂,趴在床上,冰凉的墨笔在背上游走,是一阵令人心悸的颤栗。笑意自眼角溢出。
“念来我听听。”
“飘飘仙舟自东来,有美一人罗裳开。霜露凝皓腕,纤足玉雪乖,华袖如飞埃。心头爱。
嫣然笑向桥西去,杜鹃欲留留不住。空种双槐树,与君千里书,再待水欢鱼。相忆无。”
“真好,好绝了!”眉生由衷地感叹。她转过头,笑眼盈盈望着他:“这首词叫什么?”
“《眉生令》。”
姜遇为这首词亲自谱曲。眉生在黎国公的筵席上首唱该词,一曲惊为天人。不过数日,《眉生令》便传唱大街小巷,连走街串巷的卖货郎也能吟上几句。就是因着这首词,柳眉生的名字也开始在《花蕊仙榜》上占据一席之地,并由此开启了她长达三年的,独占花魁之路。
可就是在这条路上,两个人却渐行渐远,终于形同陌路。
“姑娘,到了。”临花轻声提醒,眉生回过神来,敛裙下轿,面色如初。她竟没有哭,她一滴泪也没有掉。泪,早已干涸,心,早已枯死。
这么些年,风月场里打滚,欢情海里浸淫,她哄男人早已如砍瓜切菜,手到擒来,慢慢地,甚至成为一种本能。她同黎国公,一番诉衷肠,一番表心迹,二人皆知是假,可他乐呵呵享受其中,她勤恳恳卖力表演。于是,叫常人挠破头的难事儿,却叫她四两拨千斤地解决了。
这让她时常有一种错觉,同操控权力的人靠得久了,自己也有了操控的能力。她时而自我唾弃,可又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第二日晌午,官府来了消息,禁令解除,玉春苑又重新挂牌营业。与此同时一道传来的,还有兰烟被处以死刑的消息,三日后执行。
晚间,黎国公呼朋唤友,在玉春苑替眉生摆上双十台,一时车马如龙、人流如织,花团锦簇、银花火树。柳三姨穿金戴银,喜气洋洋,在门口迎来送往。
“黄四爷,好久不见呀,来来来,快里面请。阿三!给四爷带路!”
“呦,齐公子,有些时日没见,精神头是越发好了。今儿个让我们姑娘好好伺候伺候,保准儿更叫您‘龙腾虎跃’!呵呵呵,快,这边请……”
“刘掌柜,瞧瞧,瞧瞧这一身的派头,又躲着哪里发财去了……”
远远地,又传来柳眉生的弹唱,荡起知玉河上的波纹,一圈又一圈。
在这些锦绣堆灰、纸醉金迷的背后,人们似乎忙着去忘记,忘记还有一个叫兰烟的姑娘,等待着被枉死,等待着在最花样的年华终结她早已污浊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