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那人一眼,道:“若她问起吾,你只说是魏老学生便是。”
裴自清道:“小人晓得,殿下放心。”
风临点点头,又对跟随的侍卫说:“你们在外面稍候一会儿,吾进去说说话。”
“是。”
说话间二人入屋内,风临细细一瞧,见也只有两个年轻仆人在魏文身前伺候。
魏文而今七十整,眉发皆白,坐在大椅上晒着阳光,眼皮耷拉着,看不出是睁眼还是闭眼。一旁的仆人在她身后站着,见了风临诸人恭敬的行礼,却不言语。
裴自清解释道:“魏老身边这位有哑疾,并非冒犯殿……大人,望大人勿要见怪。”
风临没有太在意,命身后诸人在外候着,自己走近前,恭恭敬敬对魏文行了一礼,道:“多年不见,魏老可还记得我?”
魏文没有反应,仍然晒着阳光,似是听不到风临说话。
风临黝黑的眼睛微垂,道:“回京耽搁数日,未能早些来看望魏老,还望魏老莫怪。”
魏文仍是没有回应。
见她这模样,风临微微叹了口气,起身道:“给您带了些滋补之物,全当尽一点心意,您莫要嫌弃。从前听长姐说您喜酥酪,今儿路上碰见,也买了些,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想去屋外拿东西,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响声,脚步猛然停住。
魏文的脸从阳光下微微朝风临侧了一下,似是半梦半醒,她嗓音极为苍老,一字一句拉的极长:
“今夕……是何年啊?”
风临道:“宣文二十一年。”
“不对……不对……”魏文嘴里呢喃,白发在阳光下晃动,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今年是……宣文十六年。”
风临闻言猛然一僵,抬起头震惊地望着魏文。她心知魏文而今已经痴傻,可听到这一句话仍然揪心。
宣文十六年……她终生不愿再回想的时光。
风临不知如何回应这句话,索性以沉默相对。默默地把酥酪放在魏文身旁,风临又试探着与她说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回应,二人就这样进行着可笑的单方面对话,聊了有一个时辰。
眼看天色渐晚,风临起身对魏文道:“魏老,我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魏文垂着眼,忽然道:“不要忘了啊。”
风临点头道:“我不会忘。”
魏文哑着嗓子道:“你知我在说什么?”
风临一愣,问:“不是在说改日再来看你么?我不会忘的魏老。”
魏文连连摇头,呢喃道:“糊涂啊……我已是仙人了,我成仙了……”
风临默然,于原地呆站了一会儿,又抬步。待到风临走至门边时,魏文忽然又开始呢喃:“报应啊……报应……日行不义……报应在月……都是报应……”
裴自清在一旁叹气,道:“唉,魏老又开始乱语了……”
风临叹气出屋,站在门口,昔日大儒风采而今却沦落如此,不由得暗自难过。正低头时,却听得屋内一阵碎裂之声,紧接着便是一个闷哼。
风临立刻扶刀奔入,看清情景却不由得一愣——裴自清被魏文拿茶壶砸倒在地,额间已渗出淡淡的血。
“魏老!您这是……”风临连忙将裴自清扶起,转头看向魏文。
魏文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嘴里嚷着:“滚!叫他滚!滚……我要成仙了,身边不能有这样的累赘!滚……男人都是累赘啊……累赘……我要去天门了……我要一身轻了……”
风临一时无奈,低头看向一旁的裴自清,正欲再劝之时,魏文又猛然抓起身侧的茶杯,狠命朝裴自清掷去。
说时迟那时快,风临左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茶杯,总算没让裴自清再破相。眼见着魏文一副发疯的模样,风临忙将裴自清拽出屋内,低声问他:“魏老时常如此吗?”
裴自清脸上淌下一溜细细的血痕,拿帕子捂住额头,难过地摇了摇头,道:“这是第一次。”
风临往屋内看了两眼,道:“吾瞧着她只对你这样,今日你不如先避一避,待明日魏老好了,你再回来。”
裴自清低头看着风临,轻轻点头。
出了魏宅后,谢燕翎询问风临接下来行程,风临只吐出两个字:“皇陵。”
谢燕翎为难地看了眼天色,劝道:“殿下,已是申时了,若去了皇陵定然天黑了,到时回来也不安全。不如择日多带些侍卫再去。”
风临有些失神,低声道:“可我……真的很想去……我要订婚了,怎么能不告诉长姐一声?”
谢燕翎见她双目隐约无神,暗道不好,连忙从腰间锦袋中掏出一枚拇指大的香柱,打开盖往风临鼻下一放。
一股辛辣的香气冲入脑门,风临登时回神,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燕翎。
谢燕翎收起香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