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和养育者分离从来就是不成立的伪命题。
养育者是幼崽的养分和壁障,是接触红尘善意和抵御世界敌意的柔软港湾——在幼崽丧失养育者的那一刻,它的生命都仿佛被杀死了。
幼龙软软地、不安地、细小地叫出声来。它在呼唤她——你躲在哪里,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快出来,我好想你呀。
幼崽的声音过于弱小,很快淹没在灌入洞穴的呼啸风声里。
它绷紧着小小的身子,柔弱的心脏飞快地跳动,幼圆的眼睛眨都不眨紧紧盯着洞口——下一秒、下一秒她一定会出来,会跟它说对不起,会把它抱进温暖的怀里,轻声说我也很想你呀。
她是它对这个世界最大的信任和善意。
可是没有、可惜没有。女孩的身影未曾出现,干枯的灌木交错横轧,仿若无数鬼魅在暗处扭曲的身影,洞口的天穹是水塘里淡开的血色,黯淡的太阳凝视它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它觉得恐惧,不知何时就连呼吸也困难——幼龙的叫声越发干涩凄厉,带着哭腔的呼喊愈发大起来,可最终也不过是落入诺大世界里一点不起眼的细小哀鸣。
溅不起一点涟漪,换不到她的回头。
她不要它了、她不要它了、她不要它了。
昔日的暖意就像泡沫一样易逝,幸福虚影的背后是破碎开的巨大的空虚。巴掌大的幼龙在空中跌跌撞撞。它踉跄着、啜泣着哀鸣着,穿过枯木的间隙,逃过魔物的追捕,在这样大这样可怕的世界里,捕捉她的气息、拼命找寻它的养育者。
如果你爱一个人,那就给他带去光亮吧。如果你恨一个人,那也请给他带去光亮吧。
然后残忍地抽离。
它终于在一片血污中找到了它的女孩。刚结束了战斗的她不稳地喘着气,手往脸上一擦滑开斑驳的血迹。
满腹的怨念、满腔的委屈,在看见那张心心念念面孔的一刻,也不过是化为了断不掉的泪水与哭声。
与她「分离」的概念自此在幼龙的心中定型。
沉重、窒息、压抑、让它喘不过气。
从成型的那一刻开始,就撕开它尚未成熟的心灵往里面鲜血淋漓捅了一刀。
即便多少年过去,伤口结了痂,也不曾真正地痊愈。
不论有意无意,她总是会把他心口上的痂残忍地挑开,让里面重新流出血来。
让他的心一次又一次、疼痛得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