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出鲜红的血来。
她和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她像是要拿着刀在过去眼里独有她一人的他和现在跋涉了无数岁月的他之前切割一个明确的边界,又像是要把过去的他自己从现在的身体里挖出来。但他却感觉自己正在被重塑,不是被切割、被分离,而是有新的血肉、新的情感从伤口里重新长出来。
但就像世间所有的生灵一样,新生血肉的生长总是伴随着剧烈的痛和痒。更遑论她还要像确认存不存在一样不断撕开那个地方,每捅一下都是新情粘稠着旧爱汩汩地流。
你感受到钟离的僵硬。那一瞬间他似乎停滞了呼吸,不知过了多久你才听到他的喘气。
泪水和热烫的呼吸一起滚落你的肩头。
他像是被你刺痛了,又像是生气了。他咬在你的肩膀上,你感到皮肤上一点尖锐的疼痛——下一秒你就去踢他,你不可置信,那个素日沉稳与冲动无缘的钟离会这样咬你。
才不多久前他连碰你都要踯躅难为三分,隔着一段距离看你好像再多靠近一点都要坏了什么规矩。现在好了,再亲热的事情也都一件不落地做过了,但是咬你——
你从未想象钟离会做这样稚气的事情。但偏生就这样发生了。因为是他,你还要怀疑这股稚气,认为活了千年的老妖精脑子里总会装着点其他东西,咬的这么一下多少是有点其他深意在的——
结合你之前刺激他的话,你并不觉得这多余的深意会是什么好东西。
但你忘了,如果来咬你的对象是阿离,你只会当那是有点委屈意味的撒娇。
你会摸摸他的头,贴贴他的嘴唇,轻声说些他爱听的话。
你是会同他道歉、会安慰他的。
但就连你的胞兄也不会这样对你。空太过了解你,清楚你偶时在某些负面情绪诱导下热爱恶作剧的脾性。他只会将你给予他的那些情感自己吞咽下去,抱着你在你耳边轻声说,你当然是不同的,我们是彼此独一无二的半身,这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所以你不知道钟离为何要来咬你,你也看不见他眼底那过于阴翳疼痛的情绪。
你不明白,因为那是钟离。隔了千百年岁成长起来的,对你而言相比于熟悉更为陌生的神灵。
你寄托了点幻想在他身上,但你又无法将他与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幼年神灵划上等号。
你难以置信,于是你去踢他,想和他紧贴着你的身体分开。钟离收紧手臂把你禁锢在怀里。几缕棕金色的长发在这时候散下来粘黏到你的面上,你的鼻尖接触到发丝上散逸不去的檀香,你愣了一下,紧接着剧烈挣扎起来,你又要去推开他。
他折腾了你半宿,你浑身酸麻已经没多大力气了,不多久就气喘吁吁累得不行。但钟离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执念,双臂紧扣着你压着你就是不让你走了。
你算是被气笑了。于是你夹着他的名字,打算说些讥讽凉薄的话。
你的那声钟离方毕,后续刻薄的言语还没来得及被你吐出来,他就喑哑着声线很轻地应下来。
你不知道他也有这样没耐性的时候。甚至不能听你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你语气不好地拿他的名字开了个头,他便来应你。
似乎只是因为你的那声“钟离”,而不是别的哪个相近的昵名,便叫他安心。
不知怎的,你突然想起不久前你跟钟离提议要用昵称来叫他。
听到你的话,青年神灵低垂了眉眼,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多久他便抬眼来看你。他拿指腹蹭过粘在你面颊的发丝,帮你把它别至耳后,轻声问你想用什么称呼他。
他没有表现出一点拒绝的意思,你几乎以为他要同意了。
于是你有些雀跃地说出那个名字。
钟离的眼瞳那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他放在你脸侧的手不自觉地用力,你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
钟离注视你良久,最后别开了眼睛。
他垂了眼睫,有点像是被雨水淋湿的模样。
他说:“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