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今天了,会有人来带他去第十一区出任务。在牢房微弱的光线里,康斯坦汀默默盘算着。
康斯坦汀松开垂在胸口的银色发辫,再重新用破旧的小皮筋绑上。绑辫子的手艺有些生疏——上辈子离开了底里斯后,就把头发修成了板寸。
想要找到赫利俄斯,就要摆脱奴隶的身份。
康斯坦汀七岁前是被一只火狐带大的,之后,被底里斯的流浪者抓到,辗转买到了第六区的伏维家。在底里斯,这样的孩子不少见,稍大一点的被买到竞技场,小一点的都买给了底里斯各区的大家族。
在底里斯,没有户口,成为奴隶几乎是大部分人的结局。户口在底里斯是非常微妙的。没有户口的人比比皆是,有一些甚至是大家族的雇员;因为没有户口,所以可以肆意妄为。但拥有户口就可以摆脱成为奴隶的命运。
在联盟,申请一个户口需要三方公证,一个担保人,三年的试用期;但在底里斯,只需要一个担保人,三个月的试用期和一万星币。一万星币对于奴隶来说是一笔巨款,但的确是整个联盟最便捷的方式。
康斯坦汀仔细回忆着自己上辈子的行径。
那时候他真的就像是只刚出笼的愚蠢的野兽,以为只有俱乐部的竞技场一条路可以离开底里斯,离开底里斯才能够拿到户口。完全不知道在底里斯还有这样的方法。为了这个算不上机智的想法,在格斗场上被重伤,放弃了去第十区的机会,然而,事实上,第十区的任务却能让他在混乱之中轻而易举的脱离伏维家的掌控。
奴隶身上沉重的枷锁,不仅仅是为了限制奴隶们的行动,更重要的是将他们与拥有尊严的“人”区分开来。而真正能够控制奴隶的,是奴隶主植入奴隶后颈的“律”——一种非常微小却足够稳定的炸弹,掌控着每一个奴隶的性命。
“哐!哐!哐!”
黝黑的牢房门被看守人敲得极响。不必言语——这是放饭的时间。
康斯坦汀走到房门,依靠非凡的视力准确的摸到了倒在泥里的六支营养液。
六支营养液,是牢房里两个人一天的份量。
康斯坦汀自己留下了两支,另外的四支放在了对面的床铺边。
横渡就快要到成年期了,在此之前最好能够积攒足够的能量。
康斯坦汀是个温和的人,但是他照顾横渡却是为了赫利俄斯。一周前,康斯坦汀睁开眼看见这个狱友,大脑空白之间跳出这样一件往事。阿波罗战队里有个代号“空”的刺探家,沉默寡言,阴郁非常;站在一队队友中间,如果不是特意关注他,在看到横渡的时候,就会惊叹: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人啊。
横渡和赫利俄斯一样不以面示人。对于熟知阿波罗战队的康斯坦汀,除了赫利俄斯,每一个队员他都了然于心。横渡在阿波罗战队里像是一只离群的孤狼,风清远很关照他,但能够调动横渡的只有赫利俄斯。横渡也是最早跟在赫利俄斯身边的人。
赫利俄斯的得力助手,康斯坦汀是一定要照顾的——即使现在康斯坦汀比横渡还要年轻。
对于康斯坦汀的偏袒,横渡那双漆黑的眼睛不曾有任何的迟疑或者疑惑。横渡看着面前的四支营养液,丝毫没有迟疑的喝掉了两管;然后又躺回原来的姿势。
横渡的眼睛漆黑得像是极夜的浓墨,无底的深渊。他躺在床铺上,无神的看着康斯坦汀。横渡的夜视能力似乎有些天赋异禀,他甚至能够看清康斯坦汀扎辫子的小皮筋边缘有一些破口。横渡清晰的感知自己已经陷入了成年前一个月的虚弱期,在这一个月里,他需要能量的积攒,才能够顺利的跨越以至成年。对于康斯坦汀这一周以来的关照,他满腹疑惑,他甚至一直疑惑的看着康斯坦汀,以期一个解释。但是很遗憾,康斯坦汀并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疑惑,他得不到答案。横渡反复斟酌了康斯坦汀其人,温和却不热心肠。横渡对于康斯坦汀的照顾满是质疑。
“哐!哐!”
又是两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06,19,出来了。”
横渡来得比康斯坦汀早,编号是小的。
说话人声线都有些颤抖,因为来人是伏维家的无户籍人威?伏维。威口不能言,无法发出声音的缺陷让他阴沉暴虐,嗜好血腥;但无疑,威的实力在奴隶区里不可撼动。
威收紧手里满是泥泞的铁链,恶意的猛拉一下;随着金属碰撞的声音,康斯坦汀在不设防的情况下拉伤了后颈。横渡由于处于虚弱期,立时被拉倒在地,铁链的拉扯和颈部的皮带让他有一瞬窒息。
康斯坦汀看着横渡通红的面颊,没有出手帮忙,否则只会引起更多的伤害。康斯坦汀咬紧后槽牙——他自从成为“至尊容器”后就在没有人会轻易惹他了——只是在未成年之前,康斯坦汀确定自己就算和横渡联手,依旧扳不倒威。
付晓昭再次检查了黑色的行李包。一周份的备用营养液,备用衣物两套,一把锋利干净的小刀,一个打火器,一个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