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偏凉,秦忆思很快便裹着被子睡过去。
她做了一连串连环的梦,梦见小时候拉着妈妈的手,在从幼儿园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蹦蹦跳跳地讲着当天的趣闻。妈妈会笑着倾听,不时地夸夸她。
转而她又梦见秦母躺在病床上瘦削的样子,和在穿袜子时,像孩子一样直楞的双眼。
——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心好像被猛地揪起,她想大口呼吸,却怎么也喘不上气。绝望的失重感席卷全身,仿佛溺入水中。
心跳的速度因此而直线上升,在秦忆思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腾空时,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不像往常一样,窗帘会透进来隐隐的月光。
呆滞几秒,她才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自己的出租屋里。
脸上有些湿腻腻的,秦忆思摸摸脸,从枕边拿起手机。
3:40。
房间里寂静无比。
也许是梦中哭过,秦忆思的嗓子有些发干,轻咳两声,却仍没有缓解。
怕吵到顾渊穆,她尽量轻地翻身,却借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看到床凌乱的另一侧。
人却不在。
秦忆思维持转过去的动作一会儿,直到手机屏幕的光再度熄灭,才缓缓坐起身。说不出是如释重负,还是有点空落落的。
顾家的走廊里,在脚腕的高度装了感应夜灯,几米一个。不算特别亮,但也刚好能看清些四周。
客厅里并没有顾渊穆的身影,可能是临时有工作要忙,回去加班了。
在她的印象里,那些站在金字塔塔尖上的律师,都是24小时不关手机的。
轻手轻脚地走到餐厅,秦忆思却犯了难。
她根本找不到纸杯。
大户人家除了吃饭,都是不喝水的吗?
她在餐厅找了一圈,索性向厨房走过去。
顾家的后厨分为西厨和中厨,也是由一道门连接,油烟重的中厨在更深处。西厨内有个极大的中岛台,还连着一道玻璃门。
而那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玻璃门外。
他背对着门,身上穿着和她款式相同、颜色却不一致的睡衣,一只垂下的手,指尖有点点火光。
暗夜没有完全将他的背影融入,却也拢上一层情绪。
秦忆思深深地看了一眼,还是收回视线。
厨房里的两个冰箱里,离门最近的那个,冷藏室里有很多冰好的水。
从里面随便拿出一瓶,她关上冰箱,一边拧着瓶盖,一边走到玻璃门旁。
她弯起指节,敲敲玻璃。
在男人转过头来时,才打开门。
”嗨,”她声音平静地打招呼,“早上好。”
小开了个玩笑。
顾渊穆将手中的烟灭了,视线扫到她手中的瓶子。
“我来拿瓶水,看到你在这,过来打个招呼。”秦忆思说完,仰头灌了几口。
冰凉的水,缓解了些嗓子的不适,也让她昏沉的脑袋清醒不少。
厨房外的阳台,是用木头拼接成的一块高于草坪的户外平台。木质栏杆围起来的角落,也摆了几盆花草,看起来像是佣人养的。牡丹和月季,开得都很娇艳。
“我房间有水,”身侧的声音含着沙砾,“在客厅的暗柜里。”
“你都说了是暗柜。”她垂眼将瓶盖拧好。
顾渊穆看起来是只抽了第一根,甚至连一半都没有抽完。
空气里的烟味,风一吹,就基本都散了。
“渴醒了?”他问。
“做了个噩梦。”她没有回避。
他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单手插着睡裤口袋,另一只手把玩着剩下的烟盒。
秦忆思不懂烟,身边也没有人抽烟。
但从盒子来看,是她在便利店里从没有见过的。花纹很有特色,小巧的铁盒,在他手里,微微折射着光。
“你呢,不是也一个人在这里抽烟?”她道,“不像是渴醒的。”
或许是寂静的夜,和让人疲倦的时间,总能使人放下戒备。顾渊穆平时不露表情的脸,此刻却能让她轻易地看出疲惫和倦意。
“有些烦心事。”他也没有回避。
秦忆思扬眉:“那你要不要一个抱抱?药到病除,非常治愈。”
见她极力推销商品的表情,他没忍住,嗤笑一声,却还是将左手伸出,手心朝上。
看到他这个和那日如出一辙的动作,秦忆思将水放在木质栏杆上,转过身,向前迈了两步,环住他的腰。
在做过噩梦后的夜里,他慢慢温暖着她冰冷的四肢。
他亦没有揭穿,是她想要一个拥抱的安慰罢了。
一个做噩梦的人,和一个烦心的人。
在这个夜里,平静地拥着。
只是这次,他没有伸手圈住她。
“秦忆思。”良久后,他才开口。
“嗯?”
“轻易暴露出弱点,是不会帮助你爬出泥潭的。”
“好,我下次注意。”
官方的回答,让她侧脸贴着的胸膛轻轻地振起。
秦忆思没在反驳,或是解释。
算了,就让他觉得她好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