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阳那叫一个急,他一边时刻注意那人的身影是否出现,一边压低声音想与多日不见的心上人说上几句话,虽忙得不可开交,但心上人压根不搭理他,母亲亦回过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裴舒阳耷拉下去,不再作妖。
容无漾这才抬眸,脑中回想着昨夜陈老的信。
天光已然大亮,霞光万丈撒向人间,一片光辉灿烂之景。
随着马车行驶的声音划破静寂,裴家人终于等来了他们的大公子,容无漾见一向严厉庄严的祖父竟罕见地失态,他甩开二儿子的手,向前快走了几步还是停下,即使容无漾瞧不见他的神情,想来老祖宗定是双眼含泪。
倒让本欲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容无漾起了些许兴趣。
她是镇北侯时从不知京城裴浔之,现在成了宁兰昭才从旁人言语中发现此人在京城的名气之大,正如同她在北疆的地位。
世人皆说她北疆蛮横粗鲁如野人,她倒要看看人们公认的有礼君子是何模样。
抱着这种想法,容无漾的视线凝聚在马车上,只等看待会里头会出来何种人物。
马车停在祖父面前,下一刻,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人来,几位长辈立刻拥了过去,容无漾只望见那人颀长的身形,以及一抹扎眼的天青色。
其余则都被死死挡住,她自觉无趣便挪开目光。
等他们终于互相寒喧客套结束往府里走时,容无漾才有机会看清来人的相貌,在瞄见祖父的衣角时,她悄悄抬起眸来。
能把天青色穿得如此出众的,此人是她见过的人里唯一一位。
一袭天青色云雁圆领袍穿在他身上,称得上相得益彰,黑发用白玉冠束起垂于身后,至于相貌,她匆匆一瞥亦觉惊艳,面如冠玉,眉似墨画,无一不精致俊美,周身自成温润如玉的气质,芝兰玉树亦不足以形容。
生得一幅好相貌,容无漾心道,转念忆起裴家那极度崇尚祖宗礼法到令人发指的传统时,不知为何,再想起这裴家长孙时,心中竟陡生一股寒意。
这感觉来得太过莫名其妙,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暗暗决定远离裴家所有郎君,包括这位看上去平易近人的长孙。
裴家长孙归来,一家人才算团圆,祖父心情极好,破例决定众人一起围坐于一桌用早饭。
容无漾刚要拣一个末尾的位置坐下时,忽听见祖父唤她坐到他身边去,容无漾推托不得只好照办,结果就是她与裴家长孙的座位只隔了一个祖父,离裴舒阳亦只隔一个二舅母徐氏。
容无漾估摸着祖父是想把她这个新来的表妹给长孙认认,日后也好相处。
唯一令她不爽的是裴舒阳紧盯她的目光。
这小子,意料之外的执着。
等裴浔之换好衣服入座,祖父果然如她所料那般向他介绍她的身世,容无漾全程乖巧地低眸,直到听见对面人开口唤她的声音才怯怯抬眼。
“兰昭表妹,我名裴浔之,日后请多担待。”
裴浔之的嗓音如同他此人一般的温和干净,似溪间潺潺流水。
容无漾的视线先落在他的衣领上,发觉他换了件月白色的锦袍后才与他对视,柔婉一笑:“表哥言重了,原是兰昭该请表哥多加担待才是。”话落垂眸,两人这客气礼貌的对话让祖父很受用,而徐氏适时插话让众人先用饭才算了结。
裴家用饭是禁止言语的,但祖父实在高兴坏了,竟自己打破规矩拉着裴浔之各种体贴入微地询问。
裴浔之亦一一耐心作答,他们祖孙俩是情深,可苦了其他人,徐氏本就不喜祖父一味偏心于裴浔之,见此场面干脆转过头去,其余几房成员因习以为常并没如徐氏这般反应,而裴舒阳没了亲娘的眼神威慑,故又开始频频朝容无漾使眼色。
容无漾视若无睹专心吃饭,心里则挂念着陈老的信鸽。
早饭一结束,众人向祖父告退散去,徐氏扯着裴舒阳快步往书房去,路过容无漾时,裴舒阳竟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纸团趁徐氏不注意丢在容无漾脚边。
容无漾莞尔一笑,迎着初升的暖阳,她美得如同烂漫的朝霞。
她在裴舒阳痴迷的眼神中开口:“舅母请留步,表哥他似乎掉了一件东西。”
徐氏疑惑,裴舒阳惊慌。
“是什么?”
在裴舒阳仓惶目光下,容无漾从容地捡起那小纸团交给徐氏,贴心补充:“这是你们刚刚经过我这里时从表哥的袖子里掉出来的。”
徐氏看到纸团时就猜到原委,她的脸气得通红,攥紧纸团转身拧住裴舒阳的耳朵边低声骂他边赶路,裴舒阳的求饶声淹没在徐氏的喋喋不休中。
容无漾顿觉神清气爽,她眼瞧着母子俩消失才满意转身打算往自己的院落去。
迎面走来一个人在她面前站定,容无漾行礼:“表哥。”
年轻郎君温和回应:“表妹,舒阳多有冒犯,我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话落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