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沙沙声,姜芸的声音软了下来,她说:“别忘了,我的孩子也在屠城中死去,我信他,不止是因为我爱他,我有证据,只是暂且不能告诉你。说起干净,哪里有彻彻底底干净的人?你我不是,我哥哥不是,圣人也不是,那所谓的干净只是一个虚伪的谎言,其人处心积虑编造的一个谎言,我们不能那么苛求陈焘。你给我时间好不好,若陈焘真如你所写,我会亲手了结他的性命,并因我今日之所为向百姓以死谢罪,但若如我所说,我要你在万民前还他万世清白,哪怕是有污瑕的清白,你也得写出来。”
赵旦心头一震,他扫过姜芸身上的血迹,冷笑,“你便护着他吧,我不会任由你胡来,高泠的命,我亲自来取。”
赵旦引身告退,姜芸未说服他,于他背后喊了句:“赵守初,你为何不肯再信陈焘一次?”
赵旦没有回头,玄色官袍掀起热浪风尘,脊梁铁骨、腰间霜剑,发出铮铮之声。
姜芸看到留在原处的刘慎,转身擦完泪珠,又对着刘慎说:“刘公公,方才赵大人说了些不得体的话,你就权当没听见,万不能说出去,公公你的为人,本宫心里清楚,不会置赵大人于危险之境的,可对?”
刘慎未看姜芸急哭的通红双目,只是低着头回道:“娘娘放心,今日的事,奴婢半字都不会对他人提起。只是娘娘,您需谨慎些,不可乱来,陛下若有事,江东立刻会陷入混乱之中,到那时局面便不是您能掌控地住了。”
“公公什么意思?”
“奴婢记得百奇书文宗帝曾让人翻译过,那译本您也看过,现在就收在华阳宫里,这味毒药,想来您十分熟悉。”
姜芸的脸已是惨白一片。
“奴婢并无他意,只是想提醒提醒您,此事同方才的事一样,半字不会向别人说。”
姜芸听完松了口气,僵硬地笑着道谢,又趁此将常川公主之事拜托予刘慎,刘慎听了也是一惊,但也都应下了。
没过多久,确在浮图塔中找到百奇书,经释慧高僧翻译,由御医配出解药,姜芸喂高泠服用之后,毒性渐渐退去。
《百奇书》有记载,天仙毒杀人于折磨,毒性绵长,六个时辰未解,毒性遍布全身,意乱神迷,天仙毒十二个时辰未解,口鼻皆塞,血脉停滞,气绝以亡。
高泠喝下解药时已超过了六个时辰,毒气已遍布经脉,经脉需由此后数月慢慢调理,此期间他将手脚酸麻,骨软无力。
于这日夜,高泠的神志渐渐恢复,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用尽全身之力甩开姜芸的手。
他盯着满身血渍的她,冷道:“你在这做什么?”
姜芸缓缓地说:“你受伤了,我照顾你。”
“不需要你,出去。”高泠反撑手掌要坐起,因身体太虚,没能撑住,半边身子压在了床上,撕扯开了刀痕,整张脸都疼得扭曲起来。
姜芸尽量平息住心中的五味杂陈,稳着声音说:“都伤成这样了,那么强硬做什么?旁的事有我在,你只需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再折腾。”又毫无刻意痕迹地顺势将他扶起。
“我不想……看到你,你出去。”
身体上所缠的雪白纱布,被血染开了一朵朵盛开的红梅,一点都不像冬日雪中梅花那般好看。
“过段日子,挑一个下雪天,我们去看梅花吧……”说着身子倾向高泠,宛若三年前那般,露出笑颜,“想要雪与梅遇到一起,还是很难得的,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瞧见,反正我许久都没看了,想看得厉害。”
高泠听他说完,侧过脸去,语气冷硬起来,“朕没力气骂你,从我眼前消失。”
她也不恼,往床榻里面坐了坐,绕着去看他的双目:“你这么恨我啊?”
“朕不恨你,朕只是厌恶你,看了你就觉得恶心。”
“你这话我听多了,没有感觉了,你想羞辱我,可以换一个方式。”
“从没见过你这样的。”
“你为何要一直将我往外推啊,因为三年前我说的那些话吗?”
一道闪电照亮窗棂,伴着裂天的雷声,屋内亮如白昼,姜芸望向窗外,在这当口猛然紧抓住高泠的手,随之而来的,是外头风摇树冠的沙沙声,半开的绢窗里外鼓动像是幽灵鬼魄在大口的呼吸,肆无忌惮地从隙中潜入殿内,粉碎着烛芯。
姜芸紧紧地盯着窗外舞爪的树影,半晌才回头,“要下雨了,我去关窗。”
她起身走向窗子。
高泠指尖却仍冷凝着动弹不得,视线木然地随姜芸移动,她走得极慢,步子由轻快逐渐沉重起来,在他眼里,三年时间而已,姜芸仍是那个姜芸。
姜芸用力地将窗扇从风里拉回。
殿内恢复正常了,细听会辨的出,风拍打窗子的声音中夹杂着滴落的雨声,不一会儿,雨声哗哗响起,风声渐渐被掩盖了下来。
这次,姜芸背对着高泠坐在榻上,脸庞向他微侧,随着一声“陈焘”,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