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了,白玉似的花朵簇簇,与这雪景浑然一体。
王清渠有些恍惚,一时间竟分不清从空中飘落而下的,究竟是这白梅,还是雪粒。
林如许落后她尺余,看着她的侧影,她正微微抬着头,神色震动而欢欣。而前方是漫天洋洋洒洒的白,而她一袭广袖青衫,立于其中,像站在一副画里。此时有风起,拂过她垂落的马尾,掀动垂坠的衣摆。
他有些恍惚,思绪回到幼时的某年生辰。那时双亲俱在,府中请了当时红极一时的戏班子,为他的生辰宴庆贺祝祷。其中有一出,唱的乃是《画中仙》。
那时年岁太小,早已记不清不记得那靡靡的曲调和缠绵的戏词,唯独那角儿的扮相还残余了些许印象。也是如此这般的孤高清逸,从画屏中走出,显于人前。时而拉近,时而又飘远。
“你不是山野女子,也不是所谓的山猪。”他突然出声道。
王清渠诧异地回头望向他,目露不解。
“清渠,你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林如许神色飘忽,话语缠绵而蛊惑,被风一吹,几乎都要听不见。
但她听的很分明。突然心跳如雷鼓噪,一种名为羞涩的、令她倍感陌生的情绪自她心间升腾起来,耳廓也开始莫名的发烫。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绪,让她觉得既新奇又害怕,还有些不知所措,一时竟忘了言语。
二人相对而立,视线纠缠不清。
梅花的冷香似乎更浓烈了一些。
王清渠定定地看着林如许,感觉此时的他似乎和平日里有很大的不同。双目如炬,在灯笼的微光中亮的惊人。
可她忽然想起今日他同她剖白身世过往时一闪而逝的神情。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她目力极佳,且江湖中人,素来对这些尖锐的情绪很是敏感。
他对父亲,当真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和怨恨吗?若非如此,又怎会在若叶城费尽心思地诱她入局呢?她冷静下来,心跳重回初时跳动的频率。
她垂首低眉,避开林如许的注视,说道:“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吧。”然后迅速越过他,向厢房疾步走去。
林如许看着她的背影品出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唇角悄然勾起一丝。
来日方长,清渠姑娘。
*
第二日,两人都收拾好行囊在山庄大门碰面时,都很默契地对昨夜的事情避而不谈。
“时间还有不到一个月,我们此行要加快行程了。”王清渠找了个话题说道。
林如许正欲开口回答,余光却瞥见黔伯向他们走来。
“清渠姑娘、林公子。”他拱手向二人作揖,“家主一早便命人为二位在山下备好了车马。但家主说,不想再经历一次离别,因此并未亲自前来,还请二位贵客勿要见怪。”
“无碍的。”王清渠上前扶起黔伯,说道:“待我们寻到往生,定会返回云岫山庄,万望裴家主保重身体。”
“老奴会转告家主的。”黔伯答道,然后打开大门,将他们送到不远的山道处。
“事不宜迟,还请二位出发吧,莫要耽误了行程。”黔伯向二人道别。
“保重。”二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