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大早,沈不言就敲开了林如许的房门,开门见山道:“南岭来了信鹰。”
林如许闻言将晨练服草草往身上一披,接过沈不言递来的密报。
忘尘阁这几年生意铺的很大,九夷国各地都有他们置下的产业。当然,明面上既是产业,背地里也是他们布下的暗桩。大大小小无数暗桩,便织成了忘尘阁巨大的情报网。
密信就是从安信郡一家小有名气的赌石坊发来的。
上面提到杨靳尧欲暗访安信郡的行踪暴露,索性将计就计。以自身为饵,明着扮演世家纨绔弟子流连在城中各大赌石坊,吸引郡守马怀明大部分的注意力,实则暗中让忘尘阁的暗探找机会潜入郡守府一探究竟。
但郡守府守备森严,出入皆是马怀明的心腹,暗探找不到机会进去。
沈不言道:“这马怀明严防死守,府中必定有不得了的东西。”
林如许沉吟片刻,说道:“既如此,那就守株待兔。杨三郎先行,杨家军必紧随其后,郡守府必定会赶在杨家军到来之前有所动作。此外,着人去给郡守府提供修缮府邸木料的作坊里打探一下消息。”
他转身到书案处,拿起墨条开始磨墨,准备给安信郡的暗桩回信。
“阿姝。”沈不言按住他磨墨的手。
“等会我来写吧。我问你,你当真属意于清渠姑娘?”他目光有些担忧。
沈不言和他师兄林不言是上一任忘尘阁阁主的亲传弟子,二人小时候同吃同住,感情极好,亲如兄弟。林不言天赋惊人,便被阁中定为下一任阁主,但却惨死在阴谋中。
如今只剩最后一根独苗。沈不言是看着林如许长大的,和他的亲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能看得到这个孩子的变化,现在的阿姝比以前有灵魂,有朝气,不再是行尸走肉的皮囊。沈不言很欣慰。但,在欣慰之余还掺杂些不安,所以他势必要问清楚。
“是。”林如许极为认真地说道:“我爱重阿渠。”
沈不言担忧更深了一层。
林如许这些年做主扩张忘尘阁的产业,凡是来钱快的都掺了一脚。手上堆积的财富不计其数,几乎可抵一个国家的百姓三年所缴纳的赋税总和。
可以说,组建一支精良的军队绰绰有余。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但许氏一门是被她生母萧舒和所杀,当年的惨状,你可是亲眼所见,你当真不是出于某种报复的心态?”沈不言顿了顿,又继续道:“她若是知道了我们的谋算……”
“叔父。”沈不言想说什么林如许心知肚明。
“阿渠赤诚待我,又数次舍命相救,我怎会舍得报复她?但,萧舒和必须死,哪怕她是阿渠的亲生母亲。许氏满门上下一百来条人命,她必须偿还!”
恨意上涌,手上也带了几分力道。啪嗒一声,上好的松烟墨应声而断。
林如许将断裂的墨条搁在砚台的边缘,拿过一旁的巾帕拭净被墨汁溅到的手指。
慢条斯理的动作看着漫不经心,实则手上的气力尚在,布帛将指尖磨的通红。
沈不言瞪视着他怒道:“可你明知萧舒和与许氏血海深仇,为何又要求娶?血脉的牵绊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她真能毫无芥蒂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弑母?!”
“夫妻一体,患难与共,不该有所保留,你可知其中的意义?仅凭‘爱重’这两个字,并不足以成为结为夫妇的唯一理由!”
说着沈不言有些不忍,背过身去,摇了摇头。半晌,还是狠心道:“阿姝,莫要误人误己!”
林如许却说:“误人误己也好,作茧自缚也罢。苦厄难渡,再多一重又何妨?!”
他不得承认,曾经有过几个瞬间,想把那个鲜活的少女拉入痛苦的深渊。凭什么她能那样随心所欲的活着,而他林如许却只能活在泥沼里,日日梦魇?
可当自己见到她被所谓的真相迎头一击,摧毁她的傲骨与信念之时,他只感觉到痛和愤怒。
报仇和阿渠,他都想要。可他也明白,世事难两全。
但,万一呢?
“你!”沈不言被林如许的一番言论给激的又惊又怒,却又被他噎的说不出话,一张脸憋的通红。
叔侄二人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站在外面门侧的王清渠随着屋内的争执声平息下去,眼帘缓缓下垂,盯着地上的门槛出神。
远处的侍卫到了换岗的时间,一扭头就看见了王清渠,好奇喊道:“清渠姑娘,您何时来的?怎么不进去?”
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
林如许血管中沸腾的血液瞬间冷了下来,他急忙推开门。只见她鬓角微湿,头上沾了少许晨间的露水,已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四目相对,王清渠眸色沉沉,唇角被抿的平直。林如许面上闪过的刹那的慌乱,叫她尽收眼底。
这一刻还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