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开道,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南大街,停到闹市深处的一间小院前。领头官差挥手示意,一名差人随即从行伍中走出至院门前,直接一脚将木门一脚踹开。
门栓断成两截,“哐当”落地。
院子里的严母被吓了一跳,扫帚应声落地,如同惊弓之鸟,无措地看向闯入家门的官差们,战战兢兢地问:“官……官差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一行人涌入院子,这本就不算大的宅院顿时拥挤起来,带着些沉闷的不详。领头官差环视一周,问道:“严其在家吗?”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便“嘎吱”一声由内打开。
严其从中走出,看着院内的官差们,神色算不得紧张。认出眼前差役属大理寺后,反而如负重释般一笑,他拱手应道:“在下正是严其。”
“有人供述你与路州贪墨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吧。”官差说道。
严其还未见反应,严母先是跳了起来,挡在严其身前,她连忙说:“误会啊大人,这一定是误会,我家严其向来安分守己,定不可能跟贪墨案扯上半点关系。这都是谢燎原那个狗官干的,你们要抓就抓他,可不能冤枉好人啊!”
不欲与她理论,两名官差走上前来。
严其当即按住严母的肩膀安抚道:“母亲没事的,我出去一趟。”
“不行,”严母反手抓住他的衣袖,悲切地说:“你父亲就是这么一走,就没再回来了。”
“我儿是冤枉的,冤枉的!”她的声音逐渐凄厉,如刀片般直往人耳朵里刮。
见她纠缠不休,领头官差索性一挥手:“全都带走。”
严其急忙解释说:“官差大人,我母亲乃一介妇人,还请大人见谅!”
“行了别废话,一起带走!”说完,他率先掉头往院外走去。
一行人押解着严其母子,穿过喧哗的闹市,异样的眼光不断投过来,耳边还伴随着严母哀切的哭声。
一瞬间,严其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与谢燎原相遇的市集。身在异乡,老母又重病在身,他孤身一人绝望地跪倒在地,祈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转瞬间,他又想起了谢燎原被押解进京的场景。从城门口行至大理寺,沿途民众肆无忌惮地向其宣泄恶意。严其当时正藏身于这南大街激愤的人群中,汹涌的咒骂声将他裹挟。
他那时便在想,直面这些恶意的谢燎原又该如何自处呢?
事实上,他曾与谢燎原隔着重重人潮对视一眼,那人定是对他厌弃了,一眼过后便平平移开视线。
不过自作自受罢了,严其自嘲一笑。
等到了大理寺,严母纵是万般不愿,两人也还是被强行分开了,严其更是一刻也未停留的被提进了刑讯室。
进来大理寺,严其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见到满室刑具,自也是不怵,他神情自然地向仲一锐行了一礼。
仲一锐是什么人?他执掌大理寺数年,一眼就看出严其怕也是个硬骨头。但仲一锐却也没放在眼里,再自命不凡的人,到了他手里,也少不了脱一层皮,多少的傲骨都拜倒在这残虐酷刑下。
“严其,你可知罪?”仲一锐问道。
严其躬身拱手问道:“草民冤枉,不知大人所谓何罪?”
仲一锐见状便直接发问:“谢燎原供述,你与库房守卫合谋调换赈灾款,府衙内留存账册均系你伪造,你是认还是不认?”
严其再次低头拱手,作谦卑状,“没有做过如何能认,草民斗胆请大人让谢燎原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仲一锐拍案而起:“好一个当面对质,谢燎原早已畏罪自杀,你是要跟死人对质吗?”
“什么?”严其猛然抬头,脸上满是错愕。
见他这般反应,仲一锐不由眉头一皱,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谢燎原畏罪自杀了。”
严其只觉眼前一黑,一个站立不稳就要往下栽倒,向后踉跄两步后才险险稳住身形。
“不可能!”他脱口而出,声音都几近嘶哑:“周篇篇不可能就这么让他死了!”
“嗙”的一声,仲一锐猛地抓起供案上的砚台砸向地面,他厉声喝道:“慎言!”
严其猛然清醒过来,他看向眼前的仲一锐,见他对自己的话丝毫不意外,一时间惊骇得手指发麻。
恍惚间,他耳边突然响起了周篇篇那句话:你猜,皇帝要是知道了,谢燎原会不会死得更快?
所以,谢燎原是不得不死吗?
严其重重地闭上眼,身侧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入肉深深嵌入掌心。
大梁朝不是没有过官员治下不力,延误救灾的先例。但他们大多都被贬谪,最严重的也就是个抄家流放。
严其从未曾想要过谢燎原的命。
他抬手盖住眼睛,微微仰起头,遮住眼中的悲怆。
很快,他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