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调转往南边驶去,一路坦途。不过一炷香就听得轿外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用看便知是转入繁华的芪南街了。
安卿昭细数集市两旁的茶楼、酒馆,估摸着到安府还剩多少距离,当马车在安宅门前驻足时,又有些打退堂鼓,嗫嚅道:“殿下今日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宫歇息。”
墨怀衡撩开帷帘,直视门前挂着安府二字的红光灯笼,目光淡淡,侧脸线条利落,透露着一股少寡冷漠的疏离感。他嘴带邪笑歪着脑袋看着身旁女子,缓缓说道:“安府到了,浅浅姑娘打算如何下轿?”
安卿昭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讷讷道:“自然是走着下马车。”语毕撑掌立起身子迈出车厢。
墨怀衡阻挡在前先一步跃下马车,而后张开双臂示意安卿昭投其怀抱。
安卿昭俯身弯腰,握住另一侧幻玉的手猛地向轿下一跃,强忍膝盖间钻心刺骨的疼痛,扯出一缕笑意,说道:“殿下,浅浅平日里都是这般下轿的。”
墨怀衡瞧着她,喉间溢出低低笑声,说道:“下次我的常轿里真要备上一顶马凳才是。”
安卿昭打趣儿道:“殿下轿中女客颇多,日常备上一顶总是好的。”
墨怀衡眼眸微眯,温和道:“那就期待下次浅浅姑娘再当上一回坐客了。”
安卿昭嘟嘴道:“殿下可别折煞我了,如若真有下次,青石板可要被我跪穿了。”
墨怀衡的笑意在眉间久久荡漾,开怀倍显,轻言说出一句不大不小的承诺:“放心,今后再无人敢罚你跪青石板了。”
安卿昭觉得刚还冷酷无情的模样怎得一下变了样,此前深不见底的暗黑眸子此刻也带着浅浅笑意,如水一般望过来带有温润如玉的通透之色,竟令人倍感温馨,凭空生出一股亲近之感。感到盯着对方有些失礼,安卿昭的两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轻咳两声作了回应,继而搀扶着幻玉登高唤门去,气势洪亮完全不似偷跑出门的千金小姐,倒像是踢馆的粗鲁丫头。
墨怀衡站在不远处一脸宠溺地观望着,突而感觉这世间万物终是有了颜色,初春时节滋养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肆意妄为的情愫,而后眼前出现了让他都始料未及的一幕,浅浅姑娘被自家奴仆拒绝在门外,他嘴角勾着摄魂的笑,声如润玉自言道:“真是来对了。”
安卿昭连敲带喊可门内仍旧动静懒散,蓦地细细开了一缝,守门小厮传话,声音宛如巨钟作响,洪亮而深邃,让门口的主仆二人尴尬万分:“小姐,老爷亲口吩咐了,您这次偷跑出门还得要受罚才行,指明让您和幻玉须得在这门前再跪够半个时辰方能入府,不若让您自寻去处,或是再去钻那狗洞。”
安卿昭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这小厮,因顾及身后的贵人,特意将声音压得低沉:“你不想干了,竟这般与我说话?”
那小厮尬笑道:“实不相瞒过了今日我就要回乡成亲去了,给您开门本就是个得罪人的事,但奴才不怕,奴才本就是听从老爷的吩咐,您也别让小的们为难,实在不行您站够半个时辰后奴才再偷偷放您进来可好。”话毕又欲将大门掩上。
安卿昭抵门欲连哄带唬与那小厮再商议一番,不料张统飞身将那缝踹开个大口子,用手抵住红漆大门对着两位姑娘作了个请的手势,门后三五小厮齐刷刷倒地,可见力度之大。
幻玉见状,赶忙上前向那名小厮使个眼色说道:“还不快去请老爷和将军,说有贵客到了。”
那小厮一刻不敢耽搁,还未站稳脚跟就往里厅奔去,那身影不似禀报倒像是逃亡。
墨怀衡弯腰微屈双眸与安卿昭平齐,抬手为她拂去头顶一片碎花,说道:“你若信得过我,就回屋上药好生休息。”
安卿昭自是信不过他的,但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更何况眼下并不想与父亲正面接触,思索再三还是觉得稍作婉拒才对,开口道:“今日卿昭耽搁殿下已久,不敢再劳烦,还请您早些回宫休息,莫累坏了身子。”
墨怀衡眉眼一抬,口气温和问道:“姑娘可是在下逐客令?”
安卿昭本就不是真心婉拒,听此答复反应迅速,答道“殿下误会,还请进。”话毕,将墨怀衡引进门内。
墨怀衡右脚跨入高高门槛,将刚偷藏于怀中的一瓶紫玉凝露交于幻玉手中,吩咐道:“速速送你姑娘回房歇息,将这膏药涂抹于患处,今日切忌沾水,近日要多加休息。”
幻玉点头答允,搀扶着卿昭悄悄往那静苑方向走去,途中刻意避开了经往峒苑和荇苑的大道,一路林荫小路。
此刻,安时沅正在荇苑观看儿子操练,却听得一小厮来报:“老爷!将军!姑娘回来了,还带回俩打手,一脚就将门踹开了吗,奴才们实在拦不住啊!”
安言叙平日里再怎么宠溺妹妹,此时也架不住安父的震怒,只得拾起一柄寒光剑随父亲同往大门赶去,步伐沉稳心绪不宁,心道收拾俩武夫易,收紧卿昭性子难。以爹的脾性,这下怕不只罚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