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大旱，五谷皆枯，民大饥。
史书上短短一句话，便是人间地狱。
艳阳高照阳光灿烂，本该是草木葱茏的盛夏，如今却一片衰败。成片的农田土地皲裂，裂缝纵横交错，仿佛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草木不见了往日的郁郁葱葱，反而无精打采的低垂着枯黄的枝叶。
新种的粟苗和豆苗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稚嫩的叶子，很让人怀疑它们能否扛过这个炽热的夏天。
枯瘦黑黄的农人躬身弯腰，艰难地挥舞着锄头，试图在那干裂的土地上开垦出一丝生机。他们面无表情神情麻木，纵然汗流浃背也不知疲倦的挥舞着锄头，仿佛一具具麻木的傀儡。
只有年轻的还未痛苦成麻木的妇人偶尔的几声低泣带来了几许为人的悲戚。壮年者还在不知疲惫的麻木劳作企图抓住一线生机。
农人可以累死在田地，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粮食绝收。
炎热的天气，让更多老弱病残不堪重负，田边简陋的凉棚里，稀稀拉拉或坐或躺着几个老人孩子，他们的眼眶深陷，双颊凹陷嘴唇干裂就像是被抽干了生命的骷髅，如果没有水，他们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
木有枝不忍的别过头，杯水车薪，她救不了这些人。
原以为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这一行衣着不凡护卫森严的队伍路过，恐怕会引起暴民的觊觎之心，没想到，他们的路过也只是让农人的锄头挥舞得更加卖力。 “今日才明白荀先生为何夸秦民有上古之风。我原本还以为这一路会有些风波……”木有枝忍不住对护卫在侧盖聂和尺素感叹。
出发前嬴政便执意让自己的贴身护卫盖聂保护木有枝，如今看来一路顺遂尺素盖聂在侧，当真是大材小用。
“若在他国或许会有乱民起了歹意，但秦国庶民较他国之民更加温顺。”盖聂抱剑低语“诸国皆骂暴秦之法，苛政猛于虎。但如此看来，严刑峻法确实是驯养黔首的良方，至少，若在他国，此时一路之上绝非如此安宁。夫人才华盖世，不知如何看待秦法？”
秦法严苛常年高压之下这些底层庶民早已经被训化成温顺的羔羊，即便是如此绝境，也只会怪天灾如此，少有人敢对贵族冒犯。更不可能因为好奇而耽误宝贵农事，远离贵人才是这些底层庶民的生存之道。
没想到盖聂会问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或许是秦的严酷刑法已经开始让他心生抵触了么？
木有枝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 “法律只要能约束大部分人，那么这是国家就能安稳。”
木有枝看着温顺麻木的农人，和凉棚中眼含祈求渴望，想要开口却被大人遏制住的少年“但是，再严酷的刑法在生命面前也不过是空谈。不过是秦法实行连坐制度，让人宁死不敢犯上。”
“哦，夫人似乎并不那么认可秦法？”盖聂有些诧异，秦王爱重得夫人并不认可秦国之法，秦王知道么？
“给凉棚中送点水。每人一口，抢夺作乱者杀！”
木有枝突然答非所问的下令，护卫满脸疑惑的奉命而行。
秦国严刑峻法体现在执政的方方面面，上位者的命令言出必行。看到凉棚中人眼中死气渐渐被惊喜和希望替代，木有枝才回答盖聂的问题“连坐，要么稳定全局，要么满盘皆输。太惨烈，太危险。”
木有枝直视盖聂，语气笃定“而我和王上要做的便是在事情走向毁灭的临界点之前，将局势控制住。”
盖聂瞳孔微动，良久才俯首道“惟愿夫人心想事成。”
他被秦王的才华气度折服，追随左右，但是他生性温柔仁爱，与秦王的狠厉作风截然不同，入秦以后更是见多了秦法之下的累累血泪，难免心生彷徨。如今才算解了心头之惑，有摇光夫人在，或许自己该多一分期待。
暮色四合之时，木有枝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顶，因夜幕的降临暑气渐渐消散了一些，山间的空气中开始有些微湿意，山峰四周的天空也渐渐有了些丝雾般的云彩。钦天监的人开始测算天气的变化，五更之后，一天中气温最低，天边渐渐形成了棉花般的云层。
有了云，才能降雨。
“启禀夫人，发射器安装检验完毕。”秦墨首领相里和亲自汇报，他的弟子已经在组建好的发射器边跃跃欲试。
“夫人，物料包已经就位！”公输家首领公输凌不甘示弱的上前。
“好，辛苦诸君。是成是败就看今日。”
木有枝环顾四周，本想安抚几句，结果发现这些技术人员全部是一副跃跃欲试期待不已的兴奋模样。
看来技术人员内心强大，忐忑彷徨什么的，不存在的，大不了从头再来。技术人员谁还没返工过十几次，人家爱迪生发明灯泡还失败了几千次呢。
“开始，发射！”
轰隆隆，轰隆隆……
寂静的夏夜，突然响起雷鸣般的响声，山下的村名纷纷惊醒，下雨吗？是要下雨吗？有少年惊喜的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