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躺在她怀中。
周遭军队嘈杂混乱,血液染红了她的双眼和双手,她抽噎到几乎昏厥过去,可还是强撑着想多看几眼小妹的笑颜。
妹妹和她的眉眼相似,但性格比她活泼洒脱得多,她一直很羡慕妹妹,也想当一个稳重的姐姐一直保护她。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手中人的温度一点点流走,唇边的笑容逐渐僵硬。李娥姿大脑一片空白,但妹妹的最后一句话却徘徊不去,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阿姐,这次小妹先走一步了,阿姐可不要太快来找我……”
……
李娥姿被口中血呛得咳嗽一声,她用尽最后气力冲婉颜温柔弯唇,还没来得及抚上她的脸颊,便垂下了手:
“妹妹,容许我的自私,阿姐先走一步了。”
她不要把自己的幸福交给谁,她自己的命,自己做主。
或许她保护家人的机会,并没有从十一年前开始就彻底消失。
这就够了。
四周尘土飞扬,血点四溅,她却在十一年来第一次觉得无比平静。
她的心……终于归于平静。
……
“婉颜!”制服住林敬安后,宇文邕立刻飞奔至她身侧,面容难掩忧虑,“你还好吗?静夫人她……”
“她死了。”
婉颜的声音格外平静,但越是这样,就让宇文邕越是担心。他俯下身子,伸手去探李娥姿的鼻息,却无法感知到任何空气的流动。
他一时愣在原地。虽未言语,但眼帘低垂,睫毛轻轻颤动,好似在压抑着一些情绪。
“宇文护,是宇文护……”婉颜双眼似是盯着前方某处,可却又没有聚焦,空洞虚无,“林敬安的这些箭,少说也有数千支,怎么可能在进城时不被查出来。恐怕背后有人相助,才能瞒天过海。”
“朕也想到了,但朕还没想清楚他们把这些兵器藏在了哪里,宇文护不会蠢到在自己府上藏林敬安的东西,若不慎被人看到陈国人进进出出,那可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宇文邕沉吟片刻,又道:
“加上那只白狐,还有可疑的棕熊毛发……恐怕一座府邸藏不下他们精心准备的东西。”
“藏兵器的绝佳场所……”她喃喃,“上一次他藏兵器,是在石窟,那么这一次……”
二人都沉默不语,似在细细思索。
“——是佛寺。”
须臾之后,宇文邕冷笑一声。
“宇文护……还真是笃信佛教啊。”
“笃信”二字咬得极重,听来只觉无比讽刺。
“佛寺……是他新修的佛寺吗?”
“不。”他顿了顿,“若朕没猜错,当是我们那日在南市路过的佛寺。”
婉颜手中还紧紧搂着李娥姿的尸体,但宇文邕仍能明显感到她的呼吸突然急促不少:“……那座佛寺处于繁华的市集上,但却在上元节当日闭门谢客,所以你怀疑它?”
“所谓大隐隐于市,正是如此。”他点头,“朕细想来,那座佛寺应是前朝遗留,本朝供给百姓参拜,基本没有高官会去那里。若说长安城里最安全的地方,那里确实算一个。”
“皇兄,我这就带人去搜!”宇文达在一旁连忙接话。
“不,现在搜太过显眼,而答案对没有绝对胜算扳倒宇文护的我们来说,不具备任何价值。”出乎他的意料,宇文邕果断地拒绝了他,“朕,在等他自己来。”
此话一落,他们便听见一簇疾风划破长空的声音。
“皇上!老夫救驾来迟!”
又是婉颜听到耳朵起茧的话,但她此刻没有任何心情来腹诽。
——宇文护直接用箭射穿了林敬安的胸膛,不带丝毫犹豫。
宇文邕因为想拷问他,加之想试一下宇文护,所以留他一命,但宇文护人一到树林外,就直截了当地下了死手。
旁人只觉大冢宰愤怒到极点,忠心护主,一时意气用事也无可厚非,但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宇文护巴不得皇上早点死。
因此就只有两种可能。
他想尽快灭口,以免林敬安泄露秘密,或者,他要立刻撇清自己,不给他人留下任何可供怀疑的暧昧态度。
不管是哪种可能,抑或是兼而有之,他都大概率参与了此事——至少知晓实情。
他这般虚伪自私的人,怎么可能会护住已成废棋的合作伙伴,真是可笑。
……追究兵器是不是在佛寺,已经意义不大了。
重要的是,他们能否通过其他方法扳回一局。
“皇上,臣已替您除去这个小人,但臣怀疑,使者行刺,与他的国家脱不开干系。”宇文护装作神色凝重,煞有其事地分析。
“那大冢宰以为……朕该如何处置陈国国主?”宇文邕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