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竟然将我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他扬了扬唇角,却又低垂眼帘,细密的睫毛遮住他的瞳仁,也暗藏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我们突厥第一神射手教的东西,我哪敢忘啊。”她打趣道,“射箭如此,为人亦如此。我们不争朝夕,只做长远计。”
“不争朝夕,只做长远计……”他恍惚喃喃,旋即又笑道,“好!宇文邕尚且能忍得,我又如何忍不得。”
“对!就是这样。”她伸手轻拍他的肩膀,“他没放弃,你可也不许放弃!”
“就是知道他不是会放弃的人,我才敢把妹妹托付给他。”瑟尔曼神色复杂地看了婉颜一眼,“阿颜,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已经是他的后妃,否则……”
“只是一个名头而已,哪比得上朋友的性命重要。”她轻描淡写,似是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哎,你也别因为后妃二字就小看了我!”
“我小看谁,都不会小看你。”瑟尔曼轻笑出声,眼中却蒙上一层淡淡的落寞,“我又如何不知道,离开了□□的圈禁,女人可以活得潇洒肆意……但父汗中风后,一切都变了,东可汗一下子成了站在父汗身后的那个人,我的势力在他面前不值一提,甚至屡次三番被他拿因喀芙相威胁。无奈之下,我想到与宇文邕的那个约定,只好写信请他娶因喀芙,好保住她的性命。”
瑟尔曼如何不懂□□与前朝无异,也是吃人的地方?
他的母亲就像盛开在山崖上的兰花,何其坚韧不拔,却一朝被移植到了□□,从此孤单寂寥,黯然凋零。
即使明知如此,他还不得不为了妹妹的安危,将她又亲手送往另一个□□。
命运……太折磨人了。
“但是我们收到的来自突厥的信,与宇文护的同时抵达。这是否太过凑巧?”
“当然凑巧,因为我压根没有与他联系。”他闻言挑眉,“我后来才知道,我写的信被东可汗截了下来。如果你收到我的信,恐怕是他与宇文护商议之后,觉得将公主嫁过来没什么不好,这才又将信发了出来。”
对于东可汗而言,哪怕公主因父兄与他心生隔阂,但只要父兄一日在他手上,她便不得不一日受制于他。那么,只要她在周国宫廷中游走,便能为他谋取到不少政治利益。
再夸张一点设想,等皇后生下未来继承人,突厥的好处,可就远远不止当初宇文护许诺的一座绛州城了。
“你放心,如果她真的嫁去了周国,我一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有危险的。”婉颜信誓旦旦朝他保证,眼眸中闪烁的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心。
“只恨我现在没有能力保全她,不得不亲手将她推到那么远的地方……”他长叹一声,“我这个哥哥,当得可真是失职。”
“你在自身难保之时仍念念不忘亲人安危,这已经比一些为了权力抛弃人性的人要好太多了。”婉颜正宽慰着,却想起另一事,便又蹙起眉头,“只是……我还是想问问她,自己是否愿意嫁到周国。”
“就算你是为了她好,可她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并做出自己的选择。”
她双眸炯炯,话语掷地有声。
而这一声,似堪堪落入了谁的心房,伴随着踏入营帐的脚步声,也送来一阵金莲花的馥郁幽香。
“颜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