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埋着眼睛都睁不开,过了许久压在他身上的雪才层层松动。
朱箐替他拂净雪渍,瞧着少年皲裂的唇犯着殷切的红,半响对方才气弱地道:“就知道欺负我。”尔后死死地抿紧。
差点让她误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一旁玩累了的明玉直接后仰躺在雪地上,朱箐没去瞧她,但听她哈哈几下笑出声来,想来是开心的。
内官打着伞,忧心他们这下发了汗害病,好说歹说恳切着:“不若回屋暖暖身,将湿透的衣裳换下,万一着了风寒可不得了。”
朱箐默默应下,伸手去拉赵锦。
少年被雪掩埋了许久,手冻得不行,也不敢去牵她,只是微微圈住她的手腕。慢慢地收紧攀附她的力道,于是隔着厚厚的衣裳,她的脉搏也被他一手圈住。
被宫女搀扶起的明玉状作无意的提醒:“表姐,那个呆子看你有好一会了。”
朱箐抬眸,触目是满眼的残雪,廊下稚嫩的脸被四溢的尘粒磨得轮廓模糊。
昱珩躲在廊下,距离远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可以肯定对方的视线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这种情况赵锦肯定知道。
朱箐侧身去看赵锦,对方罕见的垂下眼,无知无觉间缓缓散开圈住她的力。
见朱箐往这靠近,昱珩早早地就将自己的披氅取下。
一旁的彭远瞥了眼,终究还是没有越俎代庖阻止。
“陛下终于合意了吧。”
昱珩眨巴眨巴眼,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没有对他的话作出反应。
彭远猜或许是对方听得不真切,又或许是朱箐渐行渐近,昱珩不想露馅。他双手抄手,莫名有些纵容昱珩此刻的行为。
不管是不出声默默伫立等朱箐发现,还是脱下大氅为她待着。
年纪尚小的皇帝总该会对什么流露出原始的攻击性,即使是以自损的方式争夺关注,即使这些伎俩根本不够看。
但他身上发生的这种变化,彭远喜闻乐见。
*
明玉双手背在身后,仄歪着头去瞧赵锦的笑话。
“哥,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不去管吗?”
赵锦拍去身上的冰碴儿,唇瓣上下磕碰,唤出话题主角的名字。
“阿箐她……”
明玉安静了一瞬,知道“阿箐”是康宁长公主的闺名,突然有些不明觉厉。
“她和自己的弟弟接触我为何要阻止,不合规矩。”
“呵。”明玉拧着眉,嗤笑出声:“他是哪门子的弟弟。”
赵锦算了默认她的话,转头又秋后算账:“我以为你这么讨厌他,便不会提醒阿箐。”
明玉被他的话噎住,好半天解释不了。
她当然不喜那个不知从哪个山沟沟出来的皇帝,身世、血统、动机都不纯。但她想看赵锦吃瘪,便故意逞坏一遭。
可她不能如实回复他。
明玉垂眸,身上湿漉漉的像裹布般,这会儿没有朱箐可以救她。
只好呐呐认错:“不会了。”
被打发来报信的内官在他们面前作揖,“长公主殿下同陛下先回甘露宫,世子与郡主可随小的去换衣裳。”
赵锦点头,揣在怀里的钗环蛰刺得他发疼。
那是他拾起朱箐无意掉落的。
他往回走,末了煞有介事的嘱咐:“回后看着公主喝姜汤。”
“小的省得。”
“还有还有。”明玉凑过来,“叫陛下也饮一碗,瞧着他身子骨弱,逞强脱下披氅恐害病。”
……而明玉的玩笑话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