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落下,京城的冬天到了。
纪羡安暗暗窜了个子,可是皮肤还是嫩生生的,脸蛋圆圆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知道纪羡安怕冷,纪老爷花重金为他购置了一件雪白色的狐裘,他披在身上,远远看过去,活像一只欢脱的小狐狸。
很快到了除夕,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纪府也热闹了起来。
纪老爷午间与好友喝了些酒,渐渐感到头痛乏力,把压岁钱交给纪羡安,又匆匆叮嘱了几句,便回房歇息了。
沈逸贴好窗花,正想去寻纪羡安,将自己雕刻了许久的兔子送给他,一回身,却见到陆无恙球一样的滚了进来。
陆无恙本就体格强健,又穿的较为厚实,怀里揣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爆竹,显得整个人圆鼓鼓的。刚进了府门,他就乐呵呵地拉着纪羡安出去放炮。
纪羡安帮他拍了拍怀里沾上的火药,嘴里小声嘟哝着:“你就这样把爆竹带来,也不怕它们在你怀里炸开。”
“没事的,这东西不碰火不会炸的。”陆无恙说完拽起纪羡安的胳膊,兴奋地说道:“走,我带你去点炮仗!”
纪羡安被囚禁之时,听说了陆无恙的死讯,脑中就不断想起与陆无恙玩耍的场景,如今陆无恙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如往日一样邀请他去玩,纪羡安自然不会拒绝。
纪羡安胆子小,大一点的爆竹都是陆无恙去点,怕吓到了他,还贴心地替纪羡安捂上耳朵。
两个少年在府门前玩的热闹,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静静看着他们的沈逸。
纪羡安捂住耳朵躲在陆无恙身后,那种寻求保护的姿态,刺痛了沈逸的眼睛。这小孩明明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纪羡安的喜怒哀乐都该与他有关,为什么如今身边换成了别人,纪羡安还是如此开心?
凭什么?
沈逸思绪涌动,他胸口仿佛有一只长着獠牙的巨兽,逼迫他主动走上前去,将纪羡安从旁人身边带走,最好是将他关起来,让他除了自己再也见不到旁人……
可是沈逸残留的一丝理智,又在不断警醒他,他和纪羡安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最后注定要分道扬镳,他如今又在强求些什么?
沈逸站在雪地里,理智逐渐溃散,手里的小木兔被他攥的死紧。
“沈逸哥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纪羡安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拉回了沈逸的一丝神智。
陆无恙不小心将自己的衣服烧了个大洞,纪羡安想回府帮他找件衣服,转头就看到了站在远处发呆的沈逸。
“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纪羡安碰了碰沈逸冻得发紫的手,随后把它们抱进怀里捂着,有些担忧地问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穿这么少站在外头?”
“我……”沈逸动了动干裂的唇,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纪羡安抱住他,用暖融融的狐裘将他裹住,笑着对沈逸说道:“这狐裘很暖和的,一会就不冷了。”
感受着怀里传来的温暖,沈逸轻轻捻了捻纪羡安垂在身后的一缕发丝,忽然感觉一阵心安。
他现在什么也不想了……
“遭了!”纪羡安忽然回过神来,低声惊呼道:“光顾着给你取暖,差点把陆无恙给忘了,沈逸哥哥这狐裘你先披着吧!”他说完就将身上的狐裘脱下塞进沈逸手里,自己匆匆跑去找管家要衣服了。
沈逸摸着手里还带着体温的狐裘,眸光前所未有的复杂起来。
……
冬去春来,书院又快开学了。
这日,纪羡安正在书房练字,沈逸在一旁安静地给他磨墨,管家拿着一封请帖匆匆走了进来:“少爷,刚刚有个小厮送来请帖,东街李老爷家的千金,邀您过两日去她府上参加百花宴。”
纪羡安接过请帖看了一眼:李枕月。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李家小姐,应该就是那日来琳琅斋买发钗的姐姐,她当时还想将沈逸买去李府来着。
前世纪羡安听说过,这百花宴名义上说是赏花,其实也是为了将富家的公子小姐聚在一起,相互之间寻访姻缘的宴会。
纪羡安年纪小,往年从来没有收到过邀请,至于今年李小姐为什么派人递了请帖过来……他看向了一边的沈逸,不由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看来李小姐还是对他念念不忘啊。
说起来,沈逸今年已经十七了,也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他生的如此好看,没准真能在百花宴上寻一门亲事。李家那样的大户人家不敢高攀,寻常生意人家的姑娘也可以……
纪羡安正思索着,陈管家的声音又适时响起:“少爷,那送请帖的小厮还说……若您能有幸赏光,希望您带着沈逸一同赴宴。”
看来这宴会不去也得去了。
“我知道了。”
纪羡安顿了片刻,又对李管家说道:“你去回了那小厮,过两日我会带沈逸去赴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