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轧轧地行在土质松软的小路上,留下蜿蜒断续的车辙印。
小路两旁的蒿草随风摇荡,搅乱了天上的云雾。有些草茎被阴风吹刮得弯下腰来,横在小路之上,也被骡马车徐徐碾过,将草茎碾入尘泥里,与漆黑的阴土相混。
此间大片大片的蒿草都被一阵突然而来的阴风压得弯下了腰,于是就更显出前头那几座在黑暗里显得凋敝凄凉的牌坊废墟来。
那几座严重破损的牌坊,建立在一片徐徐隆起的缓坡上,正连成了一线。
老车夫驱赶着瞎眼的骡马,就从那一道道破损严重的牌坊下经过。
牌坊匾额上的字迹,早已被风化了个干净。
连那些石柱上的雕饰,也尽皆斑驳不清。
苏午坐在排子车上,跟着经过这一道道分辨不出任何有用线索、只剩些残缺石柱、柱础石块的破碎牌坊,越发感觉到历史洪流浩浩汤汤,这几道牌坊上承载的历史,距今应已有数千年岁月了。
高高低低的风从严重破损的牌坊下穿行过。
凭他一人的力量,也休想将车上躺着的那具女尸卸下来,他也未有将之卸下排子车的多余动作,解开绳索以后,就靠着一侧的车帮子,安安静静地等候着。
对方莫非是要将车上的货物,一直送到山上去?
如此的话,路途未免太过艰险了些。
中年男人伸开双臂,缠缚住了他,道:“你已将最好的赠礼给我们送过来了。
此人即便非是‘素王’,亦必然与‘素王’有极深的牵连。
原本漫长的一段距离,似就此被
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的骡车上,多了些不属于它原本要运送的‘货物’的重量。
只要几枚铜钱就好,几枚铜钱就可以了……”
功过相抵,该去哪里去哪里罢!
——路上有那些‘不化魂’、‘不死尸’、‘背诡之尸’、‘直神像’、‘直神尸’、‘旁神像’、‘旁神尸’等等问起,你们便如此作答。”
当下苏午所见的这个中年男人,状态非常奇异,他以‘性魂’的状态存留于阴间的地域,却亦未受阴间的气息侵染,性魂上未有留下丝毫阴间的痕迹。
而今‘故地重游’,他心中没有任何欢喜的情绪,只有强烈的诡谲感萦绕在心头。
中年男人目送它们远去,亦迈步走过那片遍插招魂幡的道路,沿着一级级山阶,往那道宛若天柱一般的山峰峰顶上走去。
“诶……”
此间的荒寂,甚至压过了流淌的阴间气息。
——我们需要的,今下已被你真正拉过来了。
几株阴森森地野槐树从山壁间伸展开枝丫,在寒冽阴风里抖擞着深黑的叶片。
苏午扶着排子车的车帮,看着骡马车穿过那一座座坟茔,乃至是‘诡差’的坟茔,都与自身擦肩而过,他越发确定,这里就是自己与玄照师父曾经来过的地方。
骡马车从牌坊下穿过,车轮碾过那些坑坑洼洼、遍布漆黑石块的地面,都未再发出一丝声音。行至此间,连老车夫都闭上了嘴,不再唱歌、言语甚么。
莫非是素王?!
“太平顶,泰山之顶,此为旧称。
也不知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回去罢。”
大片大片漆黑的树木在阴土大地上张牙舞爪,各自尽力地伸张着自己的树冠。
中年男人见此状,摇了摇头,取出一本薄册来,随手从薄册上撕下一张,贴在了棺盖上——
到山下去罢!”
一家人省着些,确实能叫老车夫到死都衣食充足了。
这个中年男人,并非活人,但在苏午的感知之内,他亦非是‘死物’。
老车夫最终坐上了骡车,老骡马带着他缓缓调头,往山下的牌坊缓行而去。
苏午跟着中年男人,亦步亦趋地临近那如天柱般的山峰,临近那座山峰之时,他才看清那山峰之上,凿刻着三个正气符文字——‘太平顶’。
那些‘直神像’中,与阴间主关系最近的‘嫡子辈’,都不能将自身葬于太平顶,一个头顶鬼筋都还未脱尽的不死尸,却想僭居太平顶,太痴心妄想。”中年男人将一道招魂幡插在了山顶旁侧一座孤零零的、分外低矮的坟丘上。
荒凉、死寂的气息倾盖了此间。
所以我才说那‘不死尸’欲葬自身于太平顶,是大僭越,有大过错。
老丈做得好。”那中年男人点点头,出声回了老车夫几句,他挥了挥手,身后那几具活动自如的‘石像’便走到骡车侧,将骡车上仰躺的‘肿胀女尸’搬起来,抬进它们推过来的大车上的那副棺材内,封好了棺盖。
那徐缓攀升的长坡,此时似已被骡马车攀越。
相比来时费尽气力,老骡马回转之时,明显要轻松许多。
苏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