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进门。
唯独沈辞的面色有些僵硬,他抿紧了唇,在原地站了有几息的功夫,这才回神,接着沉默着回身跨上马背。
那只手虽然握着冰冷的缰绳,总觉得掌心微微地发着热。
拜别了盛家人,他不动声色将那手拢于袖中。
盛氏女举止似乎颇有些轻浮,不大像是传闻中,被人巧取豪夺却宁死不从的忠贞之女。
侯府和盛家相隔不远,迎亲队伍一支欢快的曲子尚未奏完,轿子便已极为稳当地停了下来。
喜婆牵着她跨火盆、与郎君合礼,之后便是送入了后宅。
仪式并不繁琐,大约因为她是从小门小户里聘过来的续弦,是以各项礼节都略省了不少,连一双公婆都不曾出席,颇有些冷冷清清。
只是这么小半天的忙下来,到底还是有些累人,一等房里丫鬟婆子们撤出去,扶京便忍不住自己掀了盖头。
她又挪了挪,将倦极的身子靠在了床柱子上,凝神看着这由一整块的小叶紫檀木雕刻出来的床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只觉得触手温润细腻。
这等品相的小叶紫檀,一两可换十金。高门深院不外如是了,她从踏入侯府大门,到被送入后宅院子里,竟然足有几千步的距离,亦是跨过了数十道门。
宛若一方牢笼。
门外有人出声问她,“夫人,大公子今夜不能来锁春楼了,他让您先行歇息。要奴婢现下进来伺候您梳洗吗?”
扶京指骨轻点了点那柱子,一时没有说话。
出嫁以前,大嫂连珠就担忧她入了侯府会给人轻视,扶京自己倒是不以为然:豳州地处边远,民风悍然,都城人一贯看不上。况且这几年下来,盛家给那狗官折腾得几乎散尽家财,就连出嫁时那两箱子嫁妆,都是嫂嫂连珠当了自己的衣衫首饰凑出来的。
无论是地位钱财,两家都有云泥之别,哪怕续弦,她都是大大的高攀。
被狗官欺压的那几年,倒是教会了扶京人情冷暖,她一早知道,婆家没有尊重她、高看她的理由,眼下倒也不必为此自苦,嘴唇一抿,扶京温声道,“进来吧。”
两个小丫头动作极轻地开了门,方才出声询问的丫头垂头进来,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分别捧着巾帕与水盆,动作利落地围上来,为她拆头饰换衣服,洁面净手。
扶京梳洗完毕,看着那丫头铺床的背影,出声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贱名白鹿,”白鹿回身对她福身,“请问夫人,夜里可要点安神香助眠?”
扶京笑了笑,“好灵巧的名字。我不大爱用香,不必麻烦。”
她的目光转向房里另外两个丫头,“你们呢?”
“花豹。”“翠蛇。”
盛扶京顿了顿,这回没再客套的夸赞,瞧着她们没有多言的意思,便也将心中的嘀咕声强压下去。
躺在床上让丫头吹熄了蜡烛,本以为要是也难眠之夜,不想几乎一沾上了枕头,她便整个人遁入了梦境。
不是安稳入眠,而是像是给人硬生生拽进去了一样。
梦里,只有无尽的混沌,和一张冰凿雪刻般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