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谢如晦与她说了什么后又去撑伞,也是要离去了。
亭子里只剩下四人,一时无声。随侍的七七正苦恼如何回宫,只见这位谢将军已经撑起伞,很自然地递过来,"我送殿下回去。"
阴雨遮盖了天光,整座宫城都显得幽暗。
闻知衍在伞下,与身旁的人只隔了一臂的距离。他们的温度,呼吸都在这小小伞盖下交融汇合。
闻知衍觉得她或许该说些什么,毕竟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三年。任何久别重逢,都不该是相顾无言。或许该问近况,关心身体如何,战场上是否受伤,但闻知衍拧着眉,什么话都问不出。
她在纠葛起伏的情绪中,无端嗅到了一丝难堪。或许还有些委屈。
这情绪来势汹汹,无可避免。
身边的人慢下了脚步,原以为是到了,抬眼才发现仍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谢如晦停下了。他侧过身,移开伞柄,终于又看清了那双眼睛。
他看着她,在漫天雨幕对她低语,"殿下。"
他伸出手,虚虚抚过她头顶,"好像长高了。"
起伏的情绪便又无端消退了。
闻知衍看着他,眼前的人与三年前相差无几,一眼看去,还是那样好看。
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宫里关于青州和雁北的风声并不少,她有过耳闻,这些年,除河洛外,关外包括东胡在内的十数个游牧民族都已归降,一道道上贡求和的降书背后,都是刻在他肩上的勋章,更是谢家,和雁北战士用无数次的征战和血性换来的。
但闻知衍回想她在雁北待的短短数月,很难想起在那些战士脸上看到过胜利的喜悦,更多的,是在一个个夜晚,篝火旁对家人和故乡思念的低语。
朋友之间,阔别多年,再度相逢,会有数不尽的话想说。或许会问雁北战事如何焦灼,漫长冬夜是否安眠,家人可还安康。挚友之间,还会有大方的拥抱,和一整夜聊不完的彼此心事。
但他们不是朋友,更不是挚友。
所以闻知衍想来想去,任凭无数念头在脑中纠葛,还是只能问出一句,"谢将军,诸事顺利吗。"
不远不近,最符合他们的距离。
谢如晦一时没答,看了她半晌,忽然展开眉低声笑了。
闻知衍疑惑,"将军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当年青州一别,没想过还能再见到殿下。"
闻知衍话音低下去,"是啊,我也没想到。"
当年她回宫后不足一月,和亲的旨意便传了下来,只等年底河洛使臣来送婚书。没想到年底时候,婚书没等到,河洛可汗病重,族中子弟争权的消息先传了过来,婚事只好被搁置,闻知衍也在这深宫之中住了三年有余。
"殿下过得开心吗?"
闻知衍认真想了想,"不算开心,但也不难过。"
林中的鸟儿有林中的活法,笼中的鸟儿有笼中的活法,她是一只后来的鸟儿,难免被排异,但那都无关紧要。她在自己的一方小院里守着,练一练字,看一看书,有时运气好去御书苑听两节课也不会被发现。只要那封婚书不来,挨过一天就赚一天。
谢如晦静静听她说着,眼中神色看不分明。眼前的人除了身量高些其他好像没怎么变,当她说起刚入宫时旁人的冷眼,其他皇子公主的刁难轻辱,语气轻轻的,像在说另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他想起在听风亭里见她的第一眼,纤细的,挺直了脊背,一眼看去便是受了欺负,脸上却装作若有似无的样子,倔强而不自知。
风吹得大了,这小小伞盖遮不住漫天风雨。他把伞盖压得更低,倾得离她更近,妄图不让风雨打湿她的发。
闻知衍零碎地说了些,好一会才发觉眼前的人安静得不像话,眼神专注着,闻知衍能在他漆黑的瞳孔看见自己的身影。她忽然想起那柄折扇,那一瞬间,她顿住话音,近乎仓皇地别过眼神,不敢再看。
身后的脚步已经追了上来,疑惑地看向这方,谢如晦轻声说,"我送殿下回宫。"
未到宫门前,远远就看见李嬷嬷撑着伞在殿门口来回看,谢如晦停下脚步,将伞送到闻知衍手边。闻知衍接过去,伞柄尚有余温。
"夜路难行,将军慢些走。"
一旁的七七已经接过伞,很快,二人进了殿门,看不见身影了。
回程的路上雨渐渐停了,青砖路上一滩滩的水洼,脚踩过去溅起几滴泥泞。
李问走在自家将军身旁,眼见着出了宫,自家将军就没再开过口,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正在心里寻思,便听自家将军问了一个问题。
"被抓住后关在笼里的鸟儿会怎么样?"
李问没明白这个问题的含义,但还是答了,"会挣扎吧。"
"挣扎之后呢。"
之后?李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