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高。从新娘那接到的捧花往里一插,高度大小正合适。
只是她将花瓶挪了几个地方,都觉得不够美观,最后置在楼梯下边,手指不住地去左右拨花瓣,面上表情却是兴致很低的样子。
顾津南给寻了个檀木架子,花瓶放在架子上雅致许多,“怎么着,人家的幸福太亮眼了吗?”
西荞把楼梯角的灯打开,显得花瓣白亮光灿灿的,她蹲下去看花,指头一动,差点揪下一瓣。
顾津南看她这样,心里敲着小鼓,“你别不是也想结了吧?”
两双眼四颗眼珠直愣愣对看,孟西荞腿麻站不起来,仰着头看顾津南,他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望过来,嘴角向上那么一吊,缓缓挪动脚步。
顾津南可太熟悉她了,好动的孟西荞没事杵着发呆,肯定是被刺激到了开始伤春悲秋。
她头发半蓬着,眼皮向下垂,仿佛含着两包就要溢出的眼泪似的,在他面前就下意识表演情绪以要求安慰。
孟西荞动了动嘴唇,话到喉咙口又咽下去,再开口,顾津南心头蓦地一跳。
她懒得解释自己经林瑾这场婚礼后心里生出的不明状感触,干脆敷衍着嗯一声。
顾津南却一笑:“能不能打听一下跟谁?”
扬着嘴角弧度,随时准备开启嘲讽模式。
半晌听到她说:“你说和没有爱的陌生人凑一对,什么感觉?”
顾津南却忽然提高音量:“你回老家被催婚催疯魔了?考虑到陌生人头上去了。”
西荞被一把眼刀上下恶狠狠剜走一块,不解他忽如其来的戾气,她原想和他讨论林瑾说的话。
仍维持着半蹲仰头的姿势,突地站起来,想要细看他脸上的表情,是个什么样子。
却因蹲太久,站起身时往前栽,额头重重磕在顾津南下巴上。
下巴颏比头骨脆弱得多,顾津南嗷了一声,捂着下半张脸,皱着眉说:“孟西荞,你是猪吗。”
西荞站稳,“就是不知道跟谁才烦咯!”
他射来清澈锐利的目光,炯炯然逼人眉宇,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话西荞以前常对他说,幼年体顾津南心上总挂着事,连带着脸色整天沉得像被乌云涂抹过。
孟西荞喜欢逗他,看他破功的样子颇有成就感,雁园的秘密角落、电玩城出娃娃概率最高的那台机子,还有捞蝌蚪的地方,都藏不住地告诉了他。
顾津南带她去的是晏宁国际赛车场,风光过,举办过不少国际赛事,由于场地配套设施跟不上新标准现在已经不再作为专业赛车场地使用了。
之后被扩建为晏宁市最大的户外体育中心,原赛车场地保留下来,成为商业用地。
“赛车场不是下午六点就关门了么?”
孟西荞跟着走过油漆鼓包起皮的老旧栏杆,一步一步踩他影子。
那影子忽然顿住,人猝不及防撞上去。顾津南日常没有用香水的习惯,西荞的鼻子撞上的,是洗衣液的味道,像大雨来过的青草地。
“原来的老板不干了,是GC接过来的。”
他往旁边的体育中心一指,“那里也是GC承建的,是我进公司后弄的第一个项目。”
西荞“啊”一声,“你不是负责南风科技吗?”
顾津南偏着眼睛看她后影,神色叫人看不清,“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是……算了。”
而后又转过身来,“你懂个屁!”
孟西荞点头,眼神四下乱飘,“我去年才回来的,当然屁都不懂。”
她往前走,他不让,拦在路中间。孟西荞罩在那影子里,静默不过两分钟,便似心中长草,偷眼瞧他,见他还瞪着眼儿。
“你脾气越来越怪了啊,不就没看出那坨钢筋混凝土姓顾吗?”
顾津南忽然笑了,“所以我给你好好讲讲。”
他凭空来的拗,钳着人的肩站在赛车场门口,指着旁边一栋楼、一块地,细说他是怎么招标拿下的,办许可证的时候被卡,追着几拨人喝了三个晚上,正好遇上顾谦北投的项目暴雷,影响到这边的资金链云云。
孟西荞被他的气息罩着,太阳穴突突跳,“我爸一直说……你很顺。”
顾津南的声音像低沉的弦乐奏鸣曲:“你知道宿醉之后醒来是什么感觉吗,浑身像给砂纸打磨过,喉咙里塞着最劣质的旧棉花。也没人可以说这些事,那时候,我真的很想飞到伦敦……”
西荞抬眼:“嗯?”
“去揍黎霁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