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叔祖父说起过,当年金鹏王朝是被邻国借兵哥萨克所灭,他们繁荣了五十年,就算眼下国势渐颓,可以咱们如今的势力,想复国何谈容易。”
他们有钱有人是不差,可要打败一个政权又重新建立政权,岂是手头这点人手能够的,他们再是富可敌国,任这片土地江湖人气焰嚣张秩序败坏,也不可能在别人的土地上蓄养私兵,当朝也决不能允许。
哥萨克在俄国南部,追究根源是从金帐汗国的突厥人演变,上官谨说古国在极南的地方,料想金鹏王朝旧址应该是在孟加拉湾一带,跨海去复国,坚船利炮缺一不可。
凭他们三个人,是去借还是去买?
这问题抛给了独孤一鹤和阎铁珊,一种默默流动的气氛在三人中悄然升起。
阎铁珊同独孤一鹤打了个眉眼官司,他看向又重新端起茶盏的钟芙,她吹了吹茶沫,自顾自饮了一口。
“借,也并非不可。”独孤一鹤道。
当年邻国能向哥萨克人借兵,他们为什么不能向大明借兵?!
独孤一鹤继续道:“邻国上一代有能为的国王死了,自他死后,后面几个皇权都不成样子,我在那边有些人手,听闻其下几个政权一直打来打去,这未尝不是咱们的机会。”
阎铁珊也道:“我在那边有些生意,听说百姓的日子不好过。”
说来说去,就是借兵也不是出师无名的。
钟芙这时不再称呼他们大人,反而道:“独孤掌门、阎老板可想好了,这事成与不成还两说,但一旦成了,中原这大好繁华可放得下么?”
独孤一鹤沉吟:“我大徒儿秀真沉稳机敏,我早属意他是下一代峨嵋掌门。”
阎铁珊也哈哈大笑:“前二十几年咱是位高权重,后五十年更是享遍了富贵荣华,人生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倘若事成,我老严在史书上也是个传奇人物了!”
钟芙也笑,系统这时道:“我还以为任务要完不成了。”
上官丹凤的心愿是什么,除了要报仇,更大的心愿是要复国。
她的父辈都没有此等心气,偏安一隅,未曾想她一个小姑娘却有如此心愿。且不去想这心愿是如何来的,会不会随着时间流逝也一并埋于尘土,但谁让赶上自己来了呢。
她初初得知还咋舌,一个破败的庄园怎么担得起复国大任啊,还以为任务要失败了,谁曾想峰回路转,随着事情真相的揭开,她发现复国一事也并非没有可乘之机。
其实钟芙不太喜欢中原武林今日杀人、明日放火,没有半点法度约束的样子,她不喜欢也看不惯,觉得这些江湖人有凌驾于法治之上无约束的自由。听闻皇帝还算贤明,倘若他是个有为君主,想必管束这些江湖人的日子也尽在眼前了。
——那就快管管吧,她不想回到福州去,还会有第二个“萧秋雨”再上门来。
……
三四月份雨最多,一场场下下来,浸着春色和春风,丝丝线线的细雨里都裹着属于春的香气。
宴会开席那天也下着雨,宴席设在临水亭里,三面围着屏风,四角又点了小炉,不但不冷反倒别有一番意趣。
陆小凤鼻尖嗅了嗅,闻到炉中烘烤着的属于橘皮的香气,一旁茶盏里茉莉花茶的香气,还有清冽的雨水和着青草的香气,诸般香气混杂在一起,不仅不乱得呛鼻,反而柔和淡雅。
他举目看向左前方,“丹凤公主”正坐在那里,她穿着一身青衣,姿态舒展仿佛清水蕴养的一株莲,又仿佛是一根细雨浸润的青竹,又清冽又俊美,又像是扑面来的一股清风,说不出的清新自然。
若要一个词来形容,浑然天成最妙。
陆小凤稀奇极了,怎么几月不见,丹凤公主给他的感觉变了。
花满楼一打折扇,低声问道:“座上的人是丹凤公主吗?”
“是她。”
“样貌、声音一样,但她的气味变了。”花满楼鼻子最灵,他闻得出那不是“上官丹凤”。
“你是说她不是上官丹凤?”陆小凤问完却又紧接着摇头,向着上首一看,“恐怕她才是。”
那些往日的不合理之处,这件事糊里糊涂捉不住线头的地方突然在他眼前分明了。
陆小凤苦笑:“治丝而棼(1),枉我自诩是聪明人,我看是自作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