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云慎,而是另有其人。
“灭太子,扶新王”乃是她入朝时的门派任务,此人出现,恰合她意!
至于那人是谁,并不重要,她相信自己的占星术。
云朝交予那人,不久便会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届时江湖也能得到喘息,慢慢发展。
她便通过皇后联系那人,主动提供助力,云慎阻得了别人进天机殿,阻不了他母亲,哦,养母。
说是门派任务,但事实上因云慎暗中动作,门派又被宿敌掌控,她早与门派决裂。
但这本就是她的事,又是师父遗愿,多年过去,物是人非,她从不曾忘却初心。
无论如何,多年夙愿今朝了却,她终于功成身退,甚至可以重回门派,将整个太一派从贼人手中夺过,握到自己手里!
她激动得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再也不顾往日繁文缛节,在长长的宫廊里跑了起来,跑得她气喘吁吁,额头汗滴垂落。
爬上墙头,她看着陡然开阔的视野,忽地泪水涌上,想喊出声,却只留哽咽。
无怪乎云慎总拿自由要挟她,她本就是江湖中人,渴望自由,这一愿望一直被她压抑在心底。
自从嫁与云慎,她无一天不想重见这宫外景象!
六年,太久了。
这皇宫繁华无比,葬了多少人。
好在多年来的隐忍,多年来的伪装,多年来的如履薄冰,终于还是让她逃出了这个牢笼。
竹清世跳下墙,一个没站稳跌在了地上,摔得她眸中水华涌出,衣摆染尘。
她却全然不在意,抬头望着天,只觉惬意。
“江湖啊……竹星象回来了。”
喊杀声远去,大片的火烧云也变得梦幻起来,她细细感受着夕阳,虽是刺眼,也不愿阖住眼帘。
宫墙下,一队人马走来,她警觉一瞥,看清来人,心立刻高高悬起,起身一步步往后退。
来人走在众士兵前,身量颀长,身穿玄铁甲胄,马尾半扎。左耳挂一片羽耳坠,手握三尺青锋剑,往下淌着血,眉眼上扬如鹰隼,唇角天然上翘,衣摆与发丝随夏风飞舞。
多年过去,时光似乎在他脸上留下了很多东西,沧桑与磨砺过后的沉重,给他原本美到不真实的脸上添了一丝人气,更添情韵,唯一不变的,还是那股意气风发。
太一派掌门,司衔。
竹清世心脏狂跳。
眼下她当然无心思欣赏,在这个关键时刻,一点点意外都有可能导致她出逃失败,更何况此人乃她宿敌!
司衔与她同是太一派中人,自幼相识,称得上一句师兄,又是云慎表哥,是她实打实的舅表哥,不可谓不亲。
坏就坏在两人分别身处太一派对立了上千年的两大派系,从江湖撕到朝堂,斗智斗勇近十年,视对方为最大的宿敌,每次交锋都下死手,不给对方留活路。
往好处想,司衔既然出现在这里,想必就是那真太子的下属,只要她坚持到那人来,就可得救。
当然,只怕更有可能的是,真太子要杀她灭口,因此特意派司衔来。
机关算尽仍有纰漏,两人竟是一丘之貉。
刚入天堂,又坠地狱,她只觉无边恐惧笼罩周身,冷汗浸透后背,全身血液凝滞,只能凭本能一步步往后退。
“回来!小心后面!”
司衔瞳孔剧颤,这个上一秒还杀机四溢的男人满脸惊慌,疯了一般扑过来,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吼出几个字。
“呃——!”
时间在此刻似乎无限拉长,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面前司衔衣袍翩飞,整个上身前探,手指虚抓着,可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身后一柄冰冷的剑锋穿过她的胸膛,随后被人用力抽出,她胸前鲜血瞬间喷发而出。
“当啷”。
司衔左手的剑掉落在地,与此同时将右手袖箭掷出,穿过她刺入了身后行凶者的心脏。
痛苦与愤怒交错,扭曲了他那张好看的脸,再也不是往日的胜券在握的淡然,或者刻薄与戏谑。
他眸中的山河风月顷刻间轰然崩塌,映出了一片艳红的血,还有血光中绝望痛苦的她。
他近乎崩溃,带着剧烈颤抖地质问:“你为什么杀她?为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接过缓缓倒下的竹清世,将她抱于怀中,骨头的质感传来,她身上那么清瘦,肩膀那么窄,好像一碰就要碎掉。
他这双手舞得动巨剑,搬得起石头,却堵不住不断流血的伤口,双手颤抖着,只怕弄疼了她。
钻心之痛轰然冲至头颅,竹清世全身力气一下被抽空,任由刚刚激动而生的泪水落下,满腔的气愤与绝望堵至胸口。
竹清世张了张嘴,一口鲜血涌出。
刚刚她还无比害怕落入司衔手里,现在却虚弱地靠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