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彻底踏实了。
犇犇略有些得意地看着宋西林,“在我们自建村,敢举起砖头吓唬人的遍地都是,但是敢下手真砸的没有几个,强哥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宋西林轻哼一声道,“你们这是愚勇!”
“你懂什么!”犇犇恼怒地看着宋西林,“在我们自建村,如果不想跟着那些地痞流氓去抢钱打架,就要比他们更能打、下手更狠才行,不然他们就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一直把你打到听话为止,你只有比他们更凶更狠,让他们怕了你,他们才会躲你远远的,再也不敢找你麻烦!”
宋西林怔了怔,童强和犇犇的生存环境令他不敢想象,“在你们自建村...不愿意抢钱和打架...就会被打?”
犇犇轻蔑地白了宋西林一眼,“自建村的男孩几乎都被打过,除了强哥和我!他们不但不敢打我俩,抢到钱还要上赶子分给我们呢,但是我们从来都不要!”
宋西林沉默不语。犇犇说的这些他都信,他自己初来自建村时就已经亲身领教过了,他心里一直对童强和犇犇打人时的暴戾很难理解,现在不但理解了,还对他们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
宋西林问犇犇,“你和童强是亲戚吗?”
犇犇和童家的关系看上去很亲密,亲密到童倩敢肆意指挥他打人,宋西林觉得他们应该是亲戚关系,但犇犇却说,“我们不是亲戚!”
犇犇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继续说道,“我经常和强哥去煤厂送煤,我帮强哥推车,强哥给我买包子吃,嘿嘿,”犇犇停顿了一会儿,声音突然失落起来,“我以后不能和他一块儿送煤了......他五月份的时候对我说,等他弄完数竞赛后就好好给我补补功课,让我明年也像他一样考进一中,那样我们不仅可以一块儿送煤,还可以一起上学放学.....现在这些都不可能了。”
宋西林侧目看着犇犇,犇犇无精打采地垂头走着,宋西林问道,“你今年是不是读六年级?”
犇犇扭脸看着宋西林,突然变了脸,“我读几年级关你屁事!”
犇犇猛然意识到,令他和童强不能在一起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登时又对宋西林充满了恨意。
宋西林闭上嘴巴继续向前走,两人不再交谈,一路沉默着走到了自建村口。
宋西林站在村口对犇犇说,“我就不进去了,你把架子车推到童强家吧。”他边说边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钞票,留下一元做车费,其余地全部递向犇犇,“这里有五十多块,你把今天送煤赚的钱和这些一起交给童倩,或者给童倩他妈。”
犇犇将钱接过去揣进裤兜,却道,“你自己把架子车推到他家去!我都帮了你一天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点路都不愿意推了!”他说完一溜烟地跑进巷子。
宋西林连忙喊道,“哎—!”犇犇却越跑越远,宋西林无奈之下只好推着车走进巷子。
他不想去童家,他不想遇到童倩,他不想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但犇犇却一点不懂他的用意。
宋西林跟在犇犇身后很快来到童家门口。
童家的木门紧闭着,犇犇看了宋西林一眼,伸手推开门。
宋西林向门内扫了一眼,心脏猛地一抖——童倩就站在离大门不远的水池边,水龙头正在哗哗的流水,童倩正在洗衣服。宋西林下意识地垂下了头。
犇犇弯腰把门槛拔掉,接着帮宋西林把架子车拉进院子里,童倩停下手中的活儿,愣愣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黑不溜秋的人影,突然辨认出来,立刻愤怒地叫道,“宋西林!你还敢来我家?你给我滚出去—!”
这是童倩时隔一周后再次对宋西林说出的话。
这一周里,宋西林每天头顶纱棉上学,关心问候他的老师和同学天天都有,童倩却似乎看都没有看过他一眼,更别说与他说话了。
犇犇一脸焦急地看着童倩,试图打圆场,“倩姐,你先别生气,他,他今天送了一天煤,他给你们挣了不少钱!”犇犇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钱,双手捧到童倩面前。
赵金花从正屋里走出来张望了一下,接着快步走过来。
童倩伸手用力打掉犇犇手里的钱,纸币和几枚钢镚散落一地,童倩怒喝道,“谁稀罕他挣的钱!犇犇,你竟然对我撒谎!你说要用架子车帮你妈拉货,原来是在骗我!”
犇犇焦急地咽了咽唾沫,支吾道,“倩姐,你,你别生气,强哥不能挣钱了,我觉得,让他替强哥给你家挣钱也是应该的......”
“我们不需要!”赵金花对犇犇大声说道。
正屋里童倩他爷一声接一声地喊着,“金花!是谁来了?金花,倩倩在跟谁吵架,是谁来了?”
赵金花扭头吼道,“是宋西林来了!”
童强他爷安静了几秒钟,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让他滚回他家去—!”
宋西林俨然成了众矢之的,他在童家人的一致驱赶中像根木头似的呆站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