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街上被车压过和被人走过的地方都露出了湿漉漉的脏灰,田间地头的雪没人去动,这会儿肯定还干净着。
今年雪下得早,他记起雪最大的那年,去县里的路都封了。奶奶柴砍得少,怕他晚上挨冻,从灶膛里夹出仅存的炭火放进竹火笼,先给他暖棉被,再给他烘手脚,等他困了往被窝里一钻,那感觉就跟小时候睡在她怀里似的。
他思绪混乱,在班里稀稀拉拉的早读声中睡去。上午两节英语课,他不爱听,这一觉贪婪自在,又莫名不安,隔段时间就浑身颤一下,直到肩膀上传来拍打。
他以为英语老师来找麻烦,睁开眼却是班主任。
“有人找你。”班主任跟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示意,“我带他出去。”
雷明出去看到了孙浩。
孙浩犹豫着朝他走近。
雷明疑惑:“你来干什么?”
“雷哥……”
“我奶奶不收摊是不是?她骂你了?”说完又觉不可能,奶奶对人向来亲厚。
孙浩闻言也是一滞:“奶奶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孙浩动动嘴唇,雷明的世界瞬间安静。
“你刚说什么?”
孙浩艰难重复,下一秒,雷明脸色大变,拔腿跑了出去。
他耳边嗡嗡,赶到停车棚,上了车,骑不动,才发现锁没开。他找钥匙,翻遍所有兜都没有,直接用手拽。
孙浩追过来:“雷哥,你上我们……”
突然爆发的低吼吓了孙浩一跳,灌注的力气竟让雷明硬生生扯断了锁链。孙浩看他骑了两步,脚一软,车头一斜,竟差点跌落,正欲上前,他却加速离开。
校门口的罗阳和姚建明眼见雷明丢了魂似的往前冲,前者不禁嫌孙浩多事:“我说不来,你偏让我们来。”
孙浩不是多事,他是怕,他既不知如何单独面对雷明,也不知如何解释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把气喘匀:“罗阳,你说要是我们早点过去,他奶奶是不是还有救?”
“你是说我见死不救?”罗阳大声,“你拎不拎得清?我是早看到有人在路边,可当时下坡,我急着去我外公那……”
“知道知道,你说了好几次了。”姚建明忙劝和,“阳哥,你别吼他,他吓坏了。”
罗阳忍住怒火,直接离开:“你他妈别坐我车。”
姚建明叹气,劝孙浩:“我们也先回家,陈家村就别去了。”
“为什么?雷明当初救过你姐,他现在有事你不去帮忙?”
“雷明没叫我们帮,怎么帮?”姚建明默了默,“你先让他缓缓,要去也等罗阳通知。”
孙浩没接他的话。
。
陈江华连夜从罗庆成那听说陈秀春的事,披着大棉袄问:“人真没了?”
“没出气没进气,可不没了。”
“怎么没的?”
“谁知道,估计路滑摔了。”
“摔了也不应该啊。”陈江华抽起了烟,半晌才说,“祠堂门先不开。”
于是罗庆成和罗阳只能去砸陈秀春家的门锁。他们把人从三轮车上卸下,随便找了张床放。第二天,陈秀春的院子里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好奇地猜测着、心酸地感叹着,只有金珠,率先走进里屋,一看清人模样就哀叹。
“你这人就是吃得了苦享不了福,走得这么急,哪怕是动不了躺在床上让人伺候几年也好啊。”金珠出去拿了脸盆,不料陈顺发站在人群中骂她:
“要你多事,饭不做跑这来出洋相!”
“你……”金珠气得脸红。
有人好心劝她:“顺发说得对,你别上手,进新屋不请酒就是不吉利。”
“怎么是屋子不吉利,是这块地不吉利,他家前后死了多少人?”
“那你不如说人不吉利好了,雷明这小子克父克母克老人,全家都让他克完了。”
“你这张嘴呀,再这样秀春得气活了跟你拼命……”
路口传来的动静让她们不约而同地闭了嘴。雷明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走进院子,停了停,再走进里间,看见床上的奶奶。
金珠犹豫再三,把脸盆放在门口:“给你奶奶擦擦吧。”
她退出去,劝走围观的人。
院子慢慢空了,两只叫累的狗重新躺在了青石阶旁。
屋里,雷明看着陈秀春,她闭着眼睛,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他凑近:“奶奶。”
“……”
“奶奶?”
“……”
“奶奶,你应一声。”他弯腰,触摸她的脸庞,“你答应一声。”
没有任何动静。
雷明跪在床边的垫脚凳上,牵住陈秀春略微僵硬的手。
怎么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