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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1 / 2)

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感受着睡眠的召唤。

却一夜清醒到天明。

都怪天杀的白影,扰我睡眠。

——失眠的第一晚,我如是想。

以致起床后一整天,都对那道白影有意无意地释放眼刀。

白影于是一天都缩在窗边,噤若寒蝉。

失眠第二晚,我平静如水,却依旧失眠。

意识到不是白影的问题。

带着一点点愧疚,我去窗边试图找它说话,顺便道个歉。

它窝在角落,像手揣在袖子里入定的老太。

我如实形容了它的样子,它突然喷我一口寒气,窝得更紧了。

呵,这回像个噘嘴耍赖的小屁孩。

精神疲劳中,我逗着白影,渴望睡眠,却眼看着天,再一次亮起。

失眠第三天,白影开始四处移动。

一会儿瘫在沙发上,一会儿又飘进冰箱,带出一身冰碴儿,一会儿又飘进了卫生间。

该提不提,它飘进来的时候,我在洗澡。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时的白影有点可疑的泛红,甚至还有点——沸腾?

但我那会已有些头晕眼花,洗澡也是强撑着在打起精神,以防止滑倒,无暇顾及这位仓皇的室友。

失眠第四天。

第五天。

第六天。

白影已转遍房间各处,再无新奇,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

一会儿飘到我头顶趴着,一会儿像围巾缠在我脖间,一会儿又如拥抱般裹在我腰腹。

我躺在床上煎熬等待天明,它团成一团窝在枕边。

失眠第七天。

它又趴在我肩膀上了!

我禁不住冷,连打好几个喷嚏。

原本已头昏脑涨,此时肩膀还渗着丝丝寒气。

温馨?个鬼!

冷透了!

冷死了!

冷得我受不了了!

此时的我为第一晚天真的想法深深后悔。

它的靠近,时刻都带着寒气。

空调不比暖气,在这深冬的房间里,更是冷得刺骨。

连续失眠的痛苦中,我的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

思维逐渐走向极端。

我开始重新怀疑,这失眠是不是白影出现那晚,我吸的那缕寒气造成的。

越思索,越觉得合理。

它靠近我的时候,我总会不自觉地呼吸它的寒气。

它出现七天,我便失眠七天。

在公司被委婉劝辞后,我对白影的怀疑和怒火达到顶峰!

谁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

抱着什么目的突然出现?

它说不伤害我就真的不伤害吗?

谁能保证它的表达不是谎言?

我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一个一无所知的存在呢?

连依法建立劳动关系的公司都能翻脸让我自请辞职——一团虚妄的影子,几句臆测的对话,就足够建立关乎生命安全的「信任」了吗?

离开公司,我靠着强撑的怒气冲进家门。

白影迎面飘来。

我狠狠一巴掌拍向它。

“别靠近我!”

白影散去又聚起,愣在我面前。

“滚,去那里待着!” 我指向窗边,“别再靠近我!”

白影缓慢地移动,却仍不时停下,像在询问:「你怎么了?」

犹豫片刻,它又试图向我飘来。

我此时已全然崩溃,大喊着:

“你不要再靠近我了,不要靠近我!都是你,都怪你!我已经整整一周没有睡觉了!就是从你出现那天开始的!一定是你搞得鬼!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疯狂地发泄着我的委屈和痛苦,痛斥着它的出现和存在。

白影在窗边僵成一团冰块,沉默地飘着,伶仃无助。

下一秒,它用冰块形体开始猛烈撞击那道看不见的界,不停顿地一下接一下。

那道界好像亦改变了介质,在白影的激撞下发出“咣咣”的嗡鸣。

数不清它撞击了多少次。

我收拾好住院的行李,准备出门时,白影还在一下一下,持续撞击。

它的身体已恢复雾状,看起来有些黯淡凄白。

与界的撞击,业已无声。

雾而已,撞上了又能发出什么声音呢?

我不再看,转身离开。

关门的刹那,瞥见一团白影跌撞着冲来。

我仿佛又听见那嗡鸣,像困兽低沉的嘶吼。

——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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