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箴就知道是她，几乎是才一照面他就认出来了。
“是你？”程箴不顾胸口关节疼痛，拉住她胳膊挣扎半起，“你来这里做什么？”
东灵一滞，移开胳膊，程箴‘喔唷’声又跌下去。
东灵此时已经夺了那人的剑，单手将其胳膊压在脑后，拽在身旁，那人挣扎起来，东灵举起剑柄，想将其敲昏。
程箴又大声‘喔唷”起来，抓出她的手，假装力不能胜，一面猛眨眼睛。
东灵面无表情回看他，手一松，将那人放跑了。
这时赵秀亭边用哭腔喊着程箴名字边往外赶来。
程箴崴了手、杀了人、捡回一条命、还他乡遇故知，忙得不可开交……嘴皮子虽哆嗦却不肯闲着，不知道是真的好奇，还是吓坏了没话找话，他又问一遍：“你怎么会在莱州？…来这里…做什么？”说毕又怕语气不够柔和，听起来像审问，小心翼翼又加上好些婉转语气词。
东灵默了少许，她嫌交待行踪累赘，从何说起？说到何种程度？且又何须向程箴交待？索性堂而皇之支吾下便直接转身走了。
来去都过于突兀，程箴回头见赶上来的赵秀亭，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帮她解释：“我的侍卫，哈哈…他就是这样的…脾气有点怪…哈哈。”
赵秀亭是觉得怪异，觉得程箴就算在程无畏面前也没有如此恭敬，但此刻不及细想，于是先拽住程箴从上到下匆忙看过，方松了一口气：“瀛洲宿垣都说你拳脚功夫粗劣，不能自保，让我务必看好了你，我还打包票说没事，幸甚！幸甚！不然这面子可就丢大发了……”
东灵回到方才正在逛的铁匠铺子前，铺面前有个小摊，上面摆着两架骨刀，一柄镰钺，几支长短箭簇，东西不多，款式也不算多吸睛，内行看门道，她用手又挑起两个掂了掂，果然架构厚薄，无不适宜。
因此尽管铁匠老板翻着眼白看她，好大声说不能证明兵卒身份不卖的，她也磨蹭着想多看几眼再走。
“为什么这个铁这么黑？”
“因为莱州的铁就是这么黑！” 铁匠老板熟客的单还接不过来，哪有空和她在这里扯闲篇，他原本裸着黝黑发亮的上半身，但…怎么越来越有些不自在？
道士僧人女人小孩…还有怪人，遇上了还是别轻易招惹。
于是铁匠老板放下铁锤，把衣服往上拽了拽，又拿起葫芦瓢饮了几口水，继而用很平和的态度说道：“这些都是战场上捡回的废旧箭簇回炉重铸的，若有血坷杂质不会特别去除，用是一样用，价格平一些。”
“给我来十支。”
“说了不能卖！”
***
马车阻塞在白石桥头看热闹的人群之后，这在莱州并不稀奇。
此地人士性烈如火，冲撞挑衅是寻常事，反正民例军规摆在这，长官自会依律判决。总体而言，既不会因循废纪，也没有因为兵营在侧而过分严格。
车中坐着的是程寿宜的长子程廪，身着深绯色襕衫，金带十一銙，在他身旁的程无谓，则是穿着深紫常服，金玉相间嵌带十三銙。
程廪二十八九岁年纪，白肤微胖，说和善犹豫也行，说沽名钓誉也可。若是依着他自己意思，遇见这种事情自然是耐心等待，可吃不准程无畏态度，于是正襟端坐，喝令马夫勒住缰绳，偶尔用余光观察，只要这位从叔父露出一点焦烦态度，就要立刻施用特权，驱散人群。
好在程无谓毫不在意，坐的板正笔直，专注想着心事。
程廪内心轻叹，这些日子莱州和中州的关系实在太紧张了：
逊帝所重用的官员尚书令刘之淮再一次弹劾了司隶校尉程长懃，程长懃也再一次要求引咎辞职，逊帝不准；
老臣王松出任大司农，周其南出任御史中丞，荀素出任灵州州牧……这些任命都跳过了程长懃；
天雄军近期频频征发流民奴客，且略过了正常的发饷发粮渠道，直接向部分旗帜不那么鲜明的州郡，施以好处……
种种手段，无法尽数，简直有有千钧悬于一发之势。
父亲叔父为此忧心实属正常。
程无畏双手合抱于胸前，半垂眼睛，他仔细想过了：他喜爱的女子形象，首先必得容妍端丽，其次最好带点逸仙之姿，要纤瘦而不羸弱。面孔不必太过圆润，尤其不能有绯红，现在的年轻女子但凡有些美色的，家中难免溺爱，吃得太多，这样不好。
要冷酷一些、苍白一些、甚至严峻一些——棋女样样都好，就是有时流于谄媚，实属可惜——然而再有不足，他似乎再无法寻到各方面比棋女更优之人。
程无畏想到烦恼处，抬起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心口忽然如同被人大力攥住，前方这人——他急忙向两边看，心想是旁边这些人是瞎了吗？这等容色竟无人注意，他忙将脑袋低住窥口，屏住呼吸，想看她会不会回头，想看她眼睛…..
等了不知有多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