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没有做错。”
可那个少年,他已经死了。
很久很久之前,就死了。
“我做错的是心存幻想,不死心地以为自己深爱的人还留存于世。”
我擦了一把泪,站到了苜楚面前,从识海中召出自己的长刀,抵到了她的胸前。
“苜楚,谢谢你,让我认清了这一切。”
“只是你终究手段还是偏激了一些,我无法就此轻轻放过。”
我将长刀狠狠一刺,刺穿了她的胸膛。
鲜血顺着银亮的刀刃滑下,一滴一滴,落到了地上,很快,堆积成了一滩浓稠。
苜楚呆呆地看着我,盈满泪水的眼中,有惊诧和恐惧交替而过。
“你的灵魄我替你收下了。”
我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朝她咧起嘴角笑了一下。
“待哪日我心情好了,再替你将灵魄放进轮回。若有缘,你轮回再世之时,或许还能与我一样同修魔道呢。”
苜楚气绝,灵魄化作一缕淡白色的灵光,飘进了我长刀的刀柄之中。
我将长刀收进识海,解除了此地禁制,飞身离开了。
八.
两百年后——
时隔三百年,在某个春日,我回到了我和白煦曾住过的那处山郊别苑。
院墙上久无人打理,已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绿叶藤蔓,有烂漫春花零星点缀,一派生气盎然之景。
本该朽破不堪的木制院门却依旧干洁,像是有人来此时时整修。
我推开院门,果然看见了道麟。
他坐在庭中,面前摆了一副棋盘,正执棋而下。
“又在跟自己下棋?”
我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们神仙可真够无聊的。”
“你来晚了。”
他依旧只看棋局,并未抬眼望我。
“我也是惜命的,不疗好伤,怎么敢自投罗网?”
“远驭分身赴约,真身也不知道留在了哪里,这也能叫自投罗网?”
“哎,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我拿起面前棋奁里的几粒黑子,挑了几个要害的位置放了下去,把他好好的一盘棋搅了个稀巴烂。
“光是造出这个分身,我就用了四成修为和一块两指宽的心头肉。要是分身被你所毁,我元气大伤,少说也要养个几千年才能算勉强恢复,怎么不能算自投罗网?”
道麟看着面前杂乱的棋局,轻叹一口气,抬袖一挥,将棋盘和棋子都收进了腰间的万宝袋中。
他抬眼看向我,面上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苜楚何在?”
“死了。”
我拍了拍自己腰间别着的那把长刀,笑得开朗。
“大发慈悲给她留了缕灵魄,养在我真身所携的那柄长刀里了,诺,那把刀就长这样,你下次遇到我真身了,可以试着抢抢看。”
暮春,院中的那棵樱树开得正好,一簇簇红锦攀着细小的绿叶,在风中摇曳不止。
有花瓣飘落而下,落到我的发上。
道麟怔怔地盯着我头上的一点绯色,静默半晌,移开了目光。
“我已查明真相,你又何必一错再错。”
“各人都有各人的路要走,帝君要走的路,不是我要走的,帝君又何必勉强我去践行你的道呢?”
“魔道,并非正道。”
“我是魔,未必行的是魔道;苜楚是仙,行的也未必是仙道。”
我伸手拿下发上的花瓣,笑着将它从指尖吹下。
“一生所求,不过是无愧于心罢了。”
“既然无愧于心,为何要来见我?”
“这些旧事,总要有个了结才是。我和你的婚约,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未解除。”
“今日我来,是与你解除婚约的。”
我将腰间长刀抽出刀鞘,分出一缕头发,举刀割断了。
“我已非蛟族,退婚之事便不能再让我父王来替我做。便就一切从简,依人间割发断义的说法,断了往日情仇和这桩婚事吧。”
“一具分身之上的头发,如何作数?待你愿以真身赴我之约时,再与我商议此事。”
“巧了。”
我狡黠一笑,伸出手掌,在掌心变出了一缕被丝带绑好的头发,递到了道麟面前。
“幸好我心思缜密,有备无患。这束头发是从我真身之上割下的,这总行了吧?”
道麟垂眼看向那束被递到他面前的头发,半晌没有说话。
他忽然伸手一把拽过我的手腕,将我拉近他身前。
“姒渊,一切尚有回转的余地。”
他看着我,一贯平静无波的语气中终于带上了几分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