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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着小丫头不过一时意气,因为感激他救她,故而想为他做些什么。可学医是很枯燥乏味的,她未必能坚持下去。更何况,陆太医是太医院的院使,大亨医术最高超的大夫,连他都束手无策,小丫头再怎么学,也很难在他有生之年超越陆太医的。
到时,他死都死了,她学医救他的愿望怕是十成十要落空的。
但是小丫头想学点东西,他也不想阻止她。
二郎走到姜锦年身旁,默了片刻,抬手在小丫头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姜锦年察觉到来自头顶的温柔和暖意,眸光一滞,她仰起脑袋,看向一旁的少年,笑眯眯道:“二哥哥!”
少年嗯了声,唇角翘了翘,眸光浮上一丝暖意。
这天是旬日,阴雨霏霏,族学放假,大郎等人去了太平居吃席。
姜锦年央求父亲顾明给二郎寻摸了一条鲥鱼,交给厨房的柳娘子料理了,亲自送去了知柏院。
良和笑吟吟迎上前见礼,“七姑娘万福。”
姜锦年颔首,迈过门槛,沿着抄手游廊往卧房走去。
琼鸦和雪鸥收了油纸伞,甩掉上面的雨珠,提着红木雕花食盒,快步跟上。
姜锦年走进卧房,见二郎正卧床休养。
良图走过来见礼,含笑接过琼鸦手上的食盒,“二郎身上起了低热,早上已经吃过药了。”
姜锦年在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二郎的额头,少年眼睫扑闪,缓缓睁开了双目。
少年的目光漆黑如墨,似深潭不可见底,他静静地看着小丫头,眸光掠过一抹光亮。
姜锦年收回小手,担忧问道:“二哥哥,身上难受罢?”
“还好。”少年努力扯了扯唇角,语气并不沉闷。
姜锦年在这一瞬间几乎能感受到二郎身上的难受,有些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柔声道:“二哥哥,爹爹给你买了鲥鱼,你要吃一点么?”
二郎并无进食的胃口,可看着小丫头担忧的眼神,他忍不住蹙眉,勉强自己说出了“也好”二字。
良图眼睛大亮,忙打开食盒,搬了炕几到床上,把碗碟摆好,扶二郎坐起身,给他拿了筷子。
“良图,给七姑娘也拿一副碗筷来。”二郎吩咐道。
“是。”良图即刻照办。
姜锦年搛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咽下,“咦,这鱼好吃的!”说着给二郎搛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放到他的小碗里。
少年唔了声,吃了。
良图看着二郎给七姑娘拆鱼刺,拆了一小碗鱼肉,心中感慨,二郎终于学会分享了。
素日二郎吃鱼,都是一整条地吃。
他总是沉默着吃鱼,留下一副完整的鱼骨架。
他终于有了可以分食一条鱼的七姑娘了。
姜锦年出来的时候,吃得肚皮溜圆,颠颠儿地往回走。
六娘也给小七娘打包了一些烤乳猪回来,巴巴地看着她,“小七,你快趁热尝尝,我特地捂在怀里给你带回来的呢。”
姜锦年看着油汪汪的烤乳猪,打了个饱嗝,她哦哦了两声,一把抱住六娘,感动道:“六姐姐,你对我真好。”
六娘脸红红,用力拍着小七娘,笑道:“嘿嘿。那小七,你下回有好吃的,可得记着分我一点啊。”
姜锦年拍着胸脯打包票:“没问题。”
“你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六娘给小七娘拿了一块,喂到她嘴边。
姜锦年伸手接过,咬了一口,夸张地赞道:“哇!果真好吃!六姐姐,你也再吃点儿!”
六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小胖手,拈了一块吃了。
姜锦年捧着一块烤乳猪肉吃了半晌,又不动声色把盘子往六娘跟前递,六娘吃了一块又一块,直到她也打起了饱嗝。
“小七,你还不知道罢?”
“嗯?”
“他们说,大伯母要当皇帝了。咱们家以后可厉害了!大哥哥少不得要封个王爷,大姐姐、二姐姐是公主,三哥哥少说也是公爵……就连咱们,说不定也会获封个县主或是郡主啥的。”
姜锦年扬了扬眉,怔怔地哦了一声。
没人考虑过定国公的嫡子,二郎顾戬之,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地忽视他,假装他不存在。
或许在他们的心里,二郎是一个必死之人,原本属于他的爵位也不必考虑他,加之他没有嫡母为他做主,
“啊,我不能再吃了,再吃回去姨娘又要说我了。”六娘净了手,用巾帕擦干手。
送走六娘,姜锦年把剩下的几块肉赏给了菖蒲和琼鸦她们吃,她们都吃得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