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致志地搓着手上的泥巴,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城门外。
谢致松开手,江琅缓缓说道:“把杨耀宗和胡亮押送回瑄京,我会修书一封,他们交由首辅处置。杨耀宗落罪一定还会牵连一批江州官员,路上怕不太平,让秦榜亲自带人走一趟。”
“这次出来带的人手不多,秦榜若带的人不够,恐怕杨耀宗送不到瑄京就被人劫走或刺杀了,若秦榜带的人多了,那殿下这边——”
江琅说:“挑几个信得过的跟着秦榜,旁人不用跟着回去。伯清,你单独往南郡去一趟,告诉南郡知县邬子胥,锦衣卫押送贪官污吏,恐有人心怀不轨,请他立刻遣一队身手好的衙役来,火速去和秦榜会合。”
谭净应了一声,又迟疑道:“我和秦榜都走了,殿下若有个什么吩咐,这......”
谢致手搭在谭净肩上,笑了笑:“我守在殿下身边,寸步不离,镇抚使还怕殿下无人可用吗?”
谭净也跟着笑起来,三人并肩往城内去。
这些日子江琅开粥厂,搭长棚,洛城内已经不似刚来的时候那样浑然无序。
街上沟渠里的水仍旧溢了出来,漫着地面,深的地方能没过人的膝盖。
百姓都聚集在地势高的地方,三三两两地抱在一团,身子弱的仍呕吐咳嗽不止,身子好些的纷纷开始出力,或帮着通沟渠,或帮着筑河堤。
江琅穿梭在城内巷子里,没有人知道她就是明昭公主,众人都以为她是哪家的官小姐,发了善心,怜悯照顾他们。
他们接了江琅送来的吃食、汤药,无事的时候也和江琅一起坐在街头闲聊。
“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胡亮身边那个师爷,如今成了县令了!就在南郡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他娶的是柳家姑娘,我见过他,他是个没功名的啊,怎么当得上县令,莫不是背后有靠山?”
“谁知道呢?不过从前他还在洛城的时候,也没人知道他叫个什么,我可觉着他不是脏心烂肺的官儿,上次要不是他在胡亮跟前说情,我那大侄子都要被活活冤死了。”
“哎哟,那大棍子打在人身上,瞧着......”
江琅捧着脸,认认真真地混在人群中,听着邬子胥的传闻。
谢致在离江琅十步远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她的侧颜,谭净和秦榜要走,锦衣卫里许多事情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但他此刻一点都不急,他抱着手臂靠在灰白的墙壁上,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安静的江琅,眸底浸着笑意。
俶尔,他身前投落下一道影,他都没回头,就听裴玉的声音徐徐传来:“谢千户,谭净一走锦衣卫上下就听你吩咐了,没想谢千户竟然有闲情雅致,在这儿听街头巷议?”
谢致抬手,挡住裴玉的视线:“胡亮宅子里翻出来的账簿都交到县衙去了,裴大人这不也闲着吗?有事儿?”
裴玉用扇子拨开他的手,目光投向江琅:“自然有事,劳烦谢千户赏小半个时辰出来,我有事要同殿下商议。”
谢致侧过身,挡在裴玉面前:“既然要议事,那就在该议事的时候再来,现在?不议。”
裴玉瞧他这架势,知道他今日不肯让自己顺顺当当地同江琅见面,笑道:“那依谢千户看,什么才是该议事的时候呢?”
谢致似笑非笑道:“总之不该是旁人休憩养病的时候。”
“谢千户意有所指啊。前些日子是形势所迫,这不,我今日正是来赔罪了。”
“方才不是还说议事吗?现下又赔罪了?”
裴玉渐渐收起笑意,后退一步,眺望着巷子里:“是又不是又怎么样?那是我和殿下的事情,同谢千户似乎没什么关系。”
“是吗?”谢致往前一步,手压在腰侧的刀上,摩挲着刀柄,“若是议事,就另挑了合适的时候再来。若是赔罪,殿下宽宏大量,从来都没把裴大人和诸多细微小事放在心上,赔罪就更不必了。”
“谢千户这话有意思了,没曾想数日不见,你不以永王马首是瞻,竟反而能做明昭公主的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