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之前,大概是江琅刚从冷宫出来的时候,她有一次在御花园里采花捣胭脂,正遇到沈令带着江放从远处走过来。
她那时怕极了江放,就躲在树后,想避开不见他,却让她意外听到了些旁的东西。
裴家在十年前领了一批孤儿进府,有些做了家里的小厮,有几个被裴老太爷送去了裴玉身边。
裴玉那时还身无功名,是秦楼楚馆的常客,瑄京不少昳丽缠绵的唱词,都是裴玉在脂粉堆里醉酒后写出来的。
他养着这几个孩子,但从来也没人见过这几个孩子,就连裴府的人都对他们知之甚少。
江琅那日听沈令对江放说,裴家在朝堂上的政敌突然暴毙。
那人死在瑄京大街上,尸首上找不出伤痕,他的小厮死里逃生,好不容易保住了命,但人却神志不清,成日里说些疯言疯语。
而他嘴里念叨着最多的,就是白玉兰。
江放露出疑惑的神色,前些日子他去裴府探望病中的裴语念,顺道去裴玉房内坐了坐。
他没提前让人回禀,去的时候裴玉房里站着几个年轻的男子,其中有一个挽起了袖口,和裴玉一起坐在上座品茗。
那个人手腕上就有白玉兰样式的刺青。
山林空旷寂寥,谢致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他牵起江琅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她往山的另一边走去。
约莫到下午的时候,他们从另一侧的崎岖小路中绕出来,又走了不远,就看到了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是一对老夫妇带着儿媳王氏生活,王氏有了身子,看到谢致身上带着伤的时候吓了一跳,怕他给家里招惹祸端,怎么说都不肯让他们住下来。
还是那老翁出面劝了王氏,在堆柴火粮食的屋里收拾出一片地方,让两人能在这里暂住一晚。
江琅向老翁道过谢,又把鬓边一支纯金打成的芍药簪子塞到王氏手中,王氏的脸色才稍缓和一些,但仍旧不肯靠近二人。
老翁弯腰收拾着柴火垛,年迈体力不支,他喘着气,止不住地流汗。
谢致忙上前接过老翁手中的木柴,自己抱了些干草来铺在地上,老翁头发花白,他又拿了些草药纱布,帮谢致把伤口重新包好。
“你们别见怪,我这儿媳命苦,世道不好,她终日提心吊胆的,怕家里再出什么事儿。”
江琅扶着老翁坐下,给老翁倒了一碗水:“不妨事的。”
时至迟暮,她和谢致一天水米未尽,谢致这会儿唇色发白,抿唇靠坐在墙根儿,双目紧闭,像是不大舒服。
江琅眉心微蹙,她向老翁问了灶房在哪,挽起袖子,迈进了灶房。
王氏正在案板前切着萝卜,锅里还蒸了些杂面馒头,夏日的灶房热得像蒸炉,她满头大汗,头也没抬。
“娘,你昨儿个还腰疼,快去歇着吧,这些活儿我做就行了。”
江琅卸了一对颜色极好的翠玉耳坠,她走到王氏身边,帮她拾起掉在地上的半截萝卜。
“王姐姐。”
王氏吓了一跳,手中的刀差点划到手指。
王氏护着肚子,往后退了两步,她警惕地看着江琅,没接她的耳坠。
“你用灶房做什么?”
江琅望向对面的屋子,不放心地说:“我朋友受了伤,我想买你们家一只鸡,做些羹汤给他。”
王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搁下刀,接过江琅递来的萝卜。
“他不是你的夫君吗?”王氏问。
江琅这才想起,进门前,谢致一直牵着她的手,到去帮老翁一起收拾屋子才松开手。
她哑声笑道:“还不是。”
王氏了然地点点头,孤男寡女一同赶路,还那样亲昵,就算还没成婚,想来也是定了亲的。
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继续切萝卜:“买鸡好说,你自己去院里抓就是,我不要你的耳坠,那簪子值不少钱,我家的鸡都卖给你,也不值簪子的价钱。”
江琅执意把耳坠塞到王氏手中:“冒昧叨扰,姐姐愿意让我们在这里住一宿,我们感激不尽,这些不值什么钱,姐姐收下,权当我们提前为孩子添的满月礼。”
王氏还要再推拒,江琅把耳坠搁在了案板边上,转身出了灶房。
他家院子里养了不少鸡,王氏平日里费了心思,各个长得肥硕漂亮,抖落着鲜红的鸡冠,雄赳赳气昂昂地从江琅脚边迈过去,一点也不怕人。
江琅站在院子中间,她把袖子卷得高,挑来挑去,选了一只不算大,但大概能炖出一锅肉的公鸡。
那只鸡正躲在树下面乘凉,斜眼睨着江琅,看那样子满是不屑。
江琅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那公鸡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江琅的动作。
明昭公主没抓过鸡。
江琅实在没什么经验,但她这院子里的人两位年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