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过去,朝门口跑过去,追着他们,门关上夹住我的胳膊,骨头碎裂的声音。蓝眼睛······蓝眼睛打了我的头,斧头的声音。然后······”
“是什么?”
“——黑暗。”
汉尼拔躺在床上喘着粗气,萨曼莎借着烛光看清他的瞳孔时而扩张,时而收缩。想必他的眼中的画面已经天旋地转了。
“那些拿着厨师的皮袋子,挤在火炉前面,摘下身份牌。”他干咽着,喉头上下动了动,抓着萨曼莎的手也松开了。他用尽全力从唇间挤出声音来:“和他们的证件——从钱包里拿出来的,一起,扔进去。然后再戴上红十字组织的袖章。”
鬼使神差地,萨曼莎莫名很在意他的用词:“谁是厨师?”
“厨师是······库克、不,不。楼梯间坍塌了,厨师——看锅人被压在下面。”汉尼拔艰难地说,“爆炸声,然后着火了。其他人都逃跑了,我······”
“什么?”后面的话萨曼莎没有听清。
“我也走了。”
汉尼拔的呼吸慢慢变轻,变平缓,似乎是要睡着了。萨曼莎悄悄站起身。
这时汉尼拔忽然全身瑟缩了一下,“萨曼莎······”他在口中低喃着。
萨曼莎动作一滞。
他的声调激烈了起来,这时萨曼莎刚要回头——
“萨曼莎,——萨曼莎!!”他像是在经历着痛苦的折磨,他的呼喊声嘶力竭。
萨曼莎立刻朝汉尼拔的方向扑了过去。
写字板掉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纸张被坠落产生的风掀起,哗啦作响。铅笔骨碌碌地滚动着。
汉尼拔蜷缩着,又挣扎着,痛苦地翻着身。萨曼莎一只手按在他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脸:“汉尼拔,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
“萨曼莎。”这声音像是从牙关里拼命挤出的呼唤。含混却清晰。
汉尼拔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萨曼莎立刻发现了异常——汉尼拔正呜咽着,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小幅度而用力的撕扯它。
她马上用自己一只拇指的指腹侧抵住汉尼拔的下唇,慢慢向前推,挡在他的两排牙齿之间。然后按着他的门牙向上推——这让他的嘴张开了些。接着,她趁汉尼拔的下颚骨还没有向上抬起让嘴巴重新闭合的短暂空档,用自己的手臂挡住下一次咬合——她实在不想再目睹一次汉尼拔嘴唇伤口鲜血淋漓的样子。
汉尼拔紧紧咬着她的手臂。萨曼莎能感觉到他的牙齿割裂了自己手臂的皮肤。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鲜血的味道。
汉尼拔还在被噩梦缠绕着,不知为什么,梦里也有她。
时间缓缓流逝,留声机慢慢地停了下来,低矮的寝室中寂静一片。汉尼拔睡沉了,松了口,萨曼莎抽回流血的手臂。她懒得管那些伤口,疲倦充满了她此时的感知。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躯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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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巴黎的天空灰蒙蒙的。顶楼的宿舍里悄无声息,蜡烛的火焰压低了。汉尼拔睁开双眼,墙上的面孔们静止着,凝固的视线分别看着不同方向,平薄的画纸随风飘动。汉尼拔坐了起来。他的动作打扰到了在他身旁侧躺着的萨曼莎。她的睫毛颤了颤,也醒了过来。
黑夜过去,到处都是生起的曙光,新一天的光芒洒向万物。
萨曼莎撑着身体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她发现汉尼拔在盯着她看,便扭过头来也看着他:“早安。”,她说道。
汉尼拔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将她的小臂托起来查看。
“这是······我弄的?”他问。
“你需要改改咬嘴唇的习惯了,”萨曼莎满不在乎地抽回手臂,“昨天晚上我把听到的内容全都写下来了。”她附身想要去拿被丢在床下的写字板,却被一只手将她的动作从身后拦腰挡下。
汉尼拔的身体朝前探去,伸手捏着写字板的一角,把它拎了上来。然后坐回原位,握住萨曼莎的手,把夹着白纸的木板放在膝头查看。
萨曼莎靠着汉尼拔的肩膀,和他一起看。
英文和法语混合着,笔迹因为书写人拼写时的焦急而显得有些潦草。好在萨曼莎原本的字体很漂亮,即使凌乱了些也能叫人看明白。
“我想,我应该先为你包扎。”汉尼拔翻了翻写满铅笔字迹的纸,转头看向萨曼莎。
“已经不流血了,不用着急。”萨曼莎摇头,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不过······”她翻转查看自己的胳膊。
“你的牙齿真整齐啊,莱克特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