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没得?”
冉苒双手背在身后,掐着手背,硬着头皮点头。
余富贵连拄拐杖都困难,招手让她再靠近些,凑到她跟前一字一句道:“有两个秤砣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晓得,听到没得?”
“你要敢让别个晓得了,你们两娘母就给我滚。”
平平淡淡的语调,冉苒却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压,她觉得那一刻余富贵的视线都是带刀的。
看余富贵左左右右冉苒已经很不安了,如今被迫亲自来,她拿杆秤的手都发抖。
她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剑,背上背着芒刺,肚子里还装着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崩掉。
冉苒坐在余富贵的位置,余富贵坐在她对面,每次客人拎着东西过来称,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余富贵的眼色,余富贵会暗暗告诉她,这次该拿右边的,还是左边的。
冉苒给人称重量时根本不敢看客人,全程低头,迅速称完小声报个数。有客人和她搭话,她也不敢回,客人就问余富贵这丫头是不是哑巴,余富贵就回答:“娃儿小,害羞。”
米面这些称斤两的商品,总是会有出入,不像服装那么一个萝卜一个坑。余富贵坐镇时,冉苒只得听从,但只要他不在,她就只拿右边的秤砣,多给人半斤二两的也发现不了。
有一次余富贵蹲大号回来,冉苒正给一个老人称重,老人满头白发,视力和听力都迟钝。老人买走东西,冉苒把秤砣放回柜子右边后,听到余富贵责备:“这种老头儿你不晓得该拿哪个?”
冉苒只得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忘了……”
余富贵沉着眼皮:“下回儿记到,莫错了。”
冉苒只好再小心些,保证能不让他看见时才敢只拿右边。
五谷杂粮店里的活其实简单,余富贵也不骂她打她,她却觉得无比煎熬,是和在服装店不同的煎熬。她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暑假赶紧结束,好回到学校去。
事情就从那个来买花生米的小男孩开始。
那是个小胖墩,约莫八九岁,啃着棒棒糖来买花生米,他装好一带拿过来称:“爸爸说就要两斤,多了的不要。”
余富贵的指示非常明确,左边。
冉苒闷声称,刻度显示超了三两。
“多的不要哈。”小胖墩又说,把两斤的钱放到了柜台上。
其实这小孩估摸得挺准,要是用右边的秤砣,这带花生米就差不多两斤。
但余富贵盯着的,冉苒不得不从袋子里抓出来一把,才让刻度稳在两斤的位置。
小胖墩啃完了棒棒糖,高高兴兴拎着花生米回家。
但事情很快就反转了,半小时后,小胖墩被他爸领着返回了店,他爸把那袋花生米放到柜台上质问:“你们再称哈儿呢,这有两斤嚒?”
冉苒紧张得额头冒汗,说不出话来。
“杖个没得两斤哦,我看到称的。”余富贵笑嘻嘻地,不紧不慢。
“那你们再称哈儿撒。”小胖墩爸说。
冉苒根本不敢动,还是余富贵在应对:“大哥,现在称的话说不清楚了哟,这个花生米好吃得很,娃儿拿回去的路上捞个嘴个嘛,冒啥子火嘛。”
这话小胖墩就不乐意了,立马喊道:“我没捞嘴!”
余富贵不愧是老油条,这么一说,小胖墩爸即便相信儿子没偷吃,也没法再理直气壮,现在对斤两是没用了,他只好作罢,拉着儿子扭头走了。
之后的一阵子相安无事,半个月过去,暑期就剩最后几天,要熬到头了。但就在这几天,事情又有了后续。
那时正值中午,余富贵出去买饭,冉苒知道他会去哪家,需要多长时间,仔细看着表。时间快到了,余富贵就快回来,她最后一次无脑拿右边后,开始按照他的要求评估客人。
巧的是,下一个进店的客人就是那个眼熟的小胖墩。
小胖墩又拿了袋花生米来称,冉苒却一下有些迟疑。
她第一反应是这次不该再拿左边的来糊弄小胖墩了,可是那个余……
——刚想到余富贵,那张笑面虎的脸就出现在了店门口,像个冷血的审判官,冉苒脑子一空,下意识蹲下去把左边的拿了出来。
余富贵一瘸一拐进店,看清了小胖墩,又看到冉苒从左边拿出了秤砣时,拐杖一顿。
这个停顿叫冉苒背脊一麻——拿错了吗?
她瞄了眼余富贵,那张脸正迅速变得铁青!
她双手不由自主抖起来,晃神的一瞬,听见小胖墩催促:“快点儿撒。”
绝不能让人知道有两个秤砣,拿出来了就只能认,只能硬着头皮称。
冉苒把秤砣挂上秤杆时,脑中一片空白,一种强烈的预感在胸中升腾,好像,要出大事……
就在小胖墩付完钱,拿着收据走到店门口时,店门口突然出现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是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