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都经历了什么,虽然几乎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还是从头至尾都认真地聆听着。我从记忆中捞取过往的点点滴滴,像捞起一块沥水的海绵,在那些细腻的表述中,我确实感受着他情绪细微的起伏,还有这段时岁给他带来的成长与变化。
我隐瞒了自己曾经为逃离旅团而昏迷三个月的事情,因为我不清楚,如果他知道我也曾被旅团威胁过之后会作何反应,我不想给他平添麻烦。
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认真思考未来的计划,思考究竟怎样才能让这些人从这场纷争中脱身,怎样才能让所有人从这不可逆的命运之中获救。
目前来说,我的短期计划是让酷拉皮卡推荐我加入诺斯拉家族,以便我帮助他一起回收火红眼。至于前往暗黑大陆的渡轮计划……如果阻止卡金帝国发动DW号也不能影响所有人走向死亡……那不如就跟着一起登上去。是的,目前最可行的方法就是和所有人一起登船,因为如果盲目阻止计划实施,那么为了填补这段命运的空缺,事态恐怕还会朝着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
而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是我一定要想办法尽可能详细地回忆起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全部事件。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为这颗我不知能否还称之为地球的星球,带去另一半光明。一轮巨大的月亮悬挂在楼尖,近到不可思议,好像伸手就能抓住。
“这边的月亮……为什么这么大?”我远眺着天空的月亮,清晰到连月海的暗影也绘成了油画式的图纹。月光像白色的日光,浸透天台地面厚厚的尘土,大黄打着哈欠走到我脚边,然后趴下继续假寐。
“这座城市名叫提莫,是世界上在恒星月路径中距离月球最近的地区,之前我们没来过这里。”酷拉皮卡解释说,“在这里,月球磁场对人们的影响更大。”
说罢,他顺势探手去摸了摸大黄的头,问:“这就是你之前和我提过的那只狮子吗?”
“是啊,它现在是我的同伴了。”我笑了笑,回答说,“说起来,你这么久不回去没关系吗?老板不会因为你消失得太久冲你发脾气吧。”
“今天我休假。”他语气平淡地说,“而且如果有什么事发生旋律会联系我的。老板和小姐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五公里的别墅,出了事我也很快就能赶到。”
“这一年里我想过很多东西。”酷拉皮卡对我说,“更多的是,我想知道,我所做的这些事是否真的已经违背了自己的本心。这一路遇到的每个人,大多都会劝我停下,可只有我清楚。他们认为我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可是只有我自己清楚自己这样做的理由,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并非真正的正义,可我却不会停下。”
“我不会停下,因为这是我身为窟卢塔族人的使命。其实我也曾经不断权衡与你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所带给我的一切,是否与复仇相互冲突。我明白如果继续走下去,这样的生活将被混乱的秩序撕裂。曾经我遍寻你的踪迹却始终不得其果,直到心灰意冷,以为你不会再回到身边,我似乎就变得不再有那么多顾忌了,我早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论对错都要去做的。”
“后来,我继续思考。我想每个人,活这一生其实,或多或少都会背负一些罪孽,像是身躯上洗不去的标记,一点一点地累积叠加。我们也一定是这样,始终都带着罪孽前行着,不断前行着,不能回头。”
“像是基督教的言论,原罪说和本罪说。我不否认你的想法,可是,在我看来,所谓罪恶或许也只是一种用以平衡的力量吧。正因为世态如此,有所缺憾才是人生嘛。”我说。
“所以说你确实影响到我很多。即使我早已经清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必要时刻我也可以不择手段——但真正能让我从那种压抑情感中稍有解脱的却只有你的想法,非常有趣,也非常与众不同。正是按照你的思维方式我才能不过分陷入自己的内心,而更加清醒、更加平静地去把诸多令人痛苦的情绪化解,因为在你眼中,不论正向或逆向,更多时候都不过一种选择,一种平衡和常态。按照你的话来说,这种心态你将其称之为中庸,但我觉得绝不仅限于此。
酷拉皮卡从长椅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即使是身处夜色中,黑色的西服工整地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成熟而赋有魅力:“你总喜欢说我冷静,但其实很多时候,你那种平静的心态是更胜我一筹的冷静。就像月亮只是月亮,月光也永远都是月光,美好的意象只是人们赋予不可追逐事物的美好幻象,从不曾真正属于任何人。”
“但是月亮又确实会被地球的磁场吸引,被陆地与潮汐锁定,被世间的人们牵挂。”我回答说。
“走吧,”他将我拉了起来,漆黑的眼睛在黑夜里没有高光,但神色却十分温柔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