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心情好像不太好,难得对女官发了脾气”,他们这么告诉法正,“法正公子可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触了霉头。”
“.”
闻言,法正却有些疑惑了。
因为主要研习兵法,这几个月,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军营里,偶尔去帮着审审案子,少有见到长公主殿下的时候,可即便如此,刘营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沉稳,冷静,明智,精力旺盛。
除了会偶尔暴露出缺少常识的一面,长公主殿下基本上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执政者,区区一个县的政务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几乎从来没有见到她发怒,这种皇室才能培养出的天生权力动物,会因为什么事情发脾气呢?
他拱手跟守卫道谢,大步走进县衙。
刚进门,便感觉到一股沉重的低气压盘旋空中,侍立在旁的女官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稍有异动,心中的疑虑更加重了三分。
要知道,刘营因为自小就受女官和内宦照顾,对下人一向极为亲和优待,在乌氏族县是出了名的。
“法正”,见他来了,刘营头也不抬地问道:“孟达的案子审的如何了?”
提起这个,少年却是难得心虚起来——孟达的案子还需要审吗?那是他主动告诉自己的,而且是稍微一套话,就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地一清二楚,而且吕布也确实很快就去了阿阳县,闹出的动静根本就做不得假。
证词证据俱在,这就是个铁案,怎么也不可能审出别的样来的。
可按照法正的性格,有怨固然必报,有恩也是必偿的,是以他用律法不完备来稍微拖延一二,希望此事能有一些变数,不管最后是罚没财产抵死罪还是砍手砍脚,至少能保住好友一条命,大不了他以后养着孟达一辈子,也算是偿还他对自己的恩情。
何况徐嘉树走之前的命令也有一些转圜的余地——只让他来审,而没有让他执行,是以法正审完之后,依然没有对好友处刑,只是严加关押起来。
“徐尚书临走前让在下审问,案情确凿”,法正斟酌着回道:“但《薄落律》都是由徐尚书亲自修订,没有其他人立法的先例,所以孟达如今依然在押,具体如何发落,还要等候徐尚书从朝那县回师再说。”
刘营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专心把手中的竹简批注完,然后放到一边,抬起头盯着法正强作镇定的脸看了许久。
那张端庄若神女的脸上布满了无上的威严,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呼吸为之一滞,生怕被这双洞察人心的眸子盯上。
法正额头冒出冷汗,喉咙发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长公主殿下看得清清楚楚。
“徐子茂来信了”,刘营淡淡道,在所有人里,也就她始终连名带姓地喊徐嘉树,听起来却一点不生疏,“问我孟达有没有被处置,若是罪不至死,可以派去北边的塞垣戍边,戴罪立功。”
自己期望的转变如愿发生,可听到这话,本应该松一口气的法正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叹了一口气,很快明悟了自己被召来的原因。
害得长公主殿下发怒的人找到了,就是带带带师兄
不对,是孟达。
若是长公主真准备照办,只需送一封公文过去就够了,何须特意把他叫过来呢?
照这个情况看,孟达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怎么看?”,不等法正开口,刘营便继续问道:“既然案情确凿,孟达又还没有被处置,那该如何定罪?”
“或者说”,长公主殿下看似无意地摆弄着手上的笔,话中实则暗藏杀机,“其罪可至死?”
“自然该死!”,法正硬着头皮答道:“可徐尚书有言在先,非有法不可治罪”
到了这个地步,他就不再是仅仅为了心中的私谊,否则没必要与长公主正面唱反调,而是徐嘉树这个小小的政权得以建立和顺利发展到现在,根基还真就是这部精简过的律法。
须知西凉世族稀少,安定郡更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几个像样的士人,建立起统治的中坚力量就是徐嘉树和刘营教出来的这些法官,凭借着对律法的熟悉和徐嘉树特意培养出的对律法的信仰,他们才会坚定地照着律法执行统治。
若是打破了这个铁律,那么一旦上行下效,此时还算清明的吏治很快就会开始败坏,这些出身各异,缺乏士人自觉和教育的基层官吏只会以一个始料未及的速度开始堕落,沦为与杨秋之流无异的利益集团。
无论如何,这个道理,法正是必须要分说清楚的,哪怕对面坐着的乃是大汉唯二的正统所在也一样!
往大了说,这是一切赖以存在的根基!
“若是本宫这个长公主带头败坏了法治,将有风气糜烂之危”,刘营接过话继续说道:“到时候这潭水一旦浑浊,便再难恢复清明,还可以说说前朝强项令的例子,董宣正好杀的就是湖阳公主的苍头”
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