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愫愫正琢磨着如何处置霍琰的性命,那厢霍琰却在揣度着如何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留在这里。手下战战兢兢长跪不起,心里琢磨着自己是否到了死期。
别说是他,就是任何一位方家人听到这段亦真亦假的故事,都会觉得故事中的两位根本无前缘可续。
虽然大人并未言明,但抛去那些怪力乱神之事,谁都会觉得这故事里的人就是大人本人。都将人姑娘伤成那副模样了,就算他是那女子,都要连夜驾马车逃跑哇!
像大人这样的男子,还是尽早远离为妙!
当然,这番肺腑之言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除非他脑袋不想要了。
霍琰倚在榻上,右手撑额,轻飘飘道:“若想不出答案,今日你脑袋就别要了。”
属下头低了低,脑海中瞬间飞过无数计策,又被他迅速否定。想了许久,终于想出来个主意,“大人,依属下之见。不如听之任之,长此以往,那女子的态度必定有所缓和。到那时再软硬兼施,必能达成心愿。”
霍琰眉头微拢,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但沉吟片刻,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
那属下一见此神情便知今日这脑袋保住了,乘胜追击道:“大人这几日不须现身,但心意需到让赵姑娘感受到大人您是挂念着她的。”
他心里正为自己的好主意而沾沾自喜,下一瞬,就听见霍琰沉沉的嗓音。
“我何曾说过,那话本中的男子是我?”
他呼吸一滞,连忙低头请罪,“是在下多想了,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霍琰直起身,难得不再计较,反而将腰间令牌解下抛给他,吩咐道:“将都城最近时兴的玩意都买来,钱从库房拨,赏钱自己领。”
属下差点儿被这天大的好消息砸晕了头,晕晕乎乎攥紧令牌,道了声是。
以往这等好事可是从未落到他身上过。
他喜滋滋揣着令牌,刚出门左拐准备去库房领钱,谁知令牌还没揣热乎,忽然鼻尖一阵风掠过,再一摸,令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打了个趔趄,急忙抬头一看,只见一位女子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摇了摇手里的令牌,勾了勾唇,然后利落收进怀里。
“谢了。”
愫愫本来是去偷令牌的,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她还没进去,令牌就拿到了手。
属下一拍脑袋,心里一阵哀凄。
完了。
今日这脑袋到底是保不住了。
这边,愫愫飞上屋檐正欲离开,那人在地面上一边追着她一边道:“姑娘,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啊!那船夫知道是你,就算有了这令牌也不会让你上船的!”
愫愫停在屋檐上,中指轻轻一摇,挑眉一笑,“逃跑可不是我赵愫愫的性子。”
她要让霍琰……求她走。
他不是想让她留在这里么,好啊,她便让方家鸡犬不宁。她不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姑娘,姑娘!”
“走了。”她懒洋洋回头。
等属下再眨眼时,哪还有人影。
愫愫落在一处院子里,这间院子与周遭的院子显得尤其不同。它独立于方家墙外,周围也无侍卫把守。
那属下功夫虽好,但离愫愫还差得远。她两三下就将人甩至身后,停在一处密室前。
这里对方家人而言是一处无人知晓的禁地,但对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无他,前世她也拿到过这枚令牌。不是她抢的,而是她捡的。当然,上辈子她捡到这枚令牌之时也做了和这辈子同样的事。
这密室的门,要用霍琰的令牌才能打开。她伸手将令牌按入门内,果然不出所料,门应声而开。
她前脚刚入密室,后脚瞭望楼上就升起浓烟,直上云霄。
一座木制的庭院摆放于屋内,几乎占据半间屋子。旁人或许认不出来这模型为何物,但愫愫在方家都是以飞当走的,一眼便认出面前这模型正是方家。
她拨了拨模型上密室边的瞭望台,只听门外一声巨响,有什么轰然倒塌,烟尘倏然腾起。
都吃过一次亏了,这霍琰怎还不长记性呢?
霍家起初不过是江左的一户小姓,靠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机关术才崭露头角,之后霍琰入朝为官,也正是凭此才在大小战役中立于不败之地。说来可笑,霍琰领兵十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书生。
霍家先祖在修筑府邸之前,曾在西南角另辟一小屋,用以放置霍府的模型。上一世她偶然听他谈起此事,知道这里是整个霍家除祠堂外最重要的地方。
至于她为何知道这地方在西南角……倒也不必再说。
反正她那日气急攻心,霍琰又恰好落下了令牌,她趁人不备就开了密室的门,一怒之下将那堆木头掀了去,整个霍家几乎沦为一片废墟。
她抬手,轻拂下江边的几座箭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