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昂”“梆昂”。
三更天的梆子刚敲过,一行快马掠过长安大街,马上人人头戴黑色帏帽一身玄色束身短衣骑装,融于这深沉夜色之中。
“来者何人?”守城官兵见众马疾驰而来,长戟一挥指向那伙来人。
金光一闪而过,直冲领头面门而去,领头五指做爪抓下那物件,摊开掌心一看,赫然是一块金牌。
“参加太傅大人。”城门内守城将士跪倒一地,恭敬地朝马上来人行礼。
“开城门。”最前那人已纵马来到城门口,黑色长纱后清脆的女声响起,催促道,“还不快。”
“快,快,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健硕的黑马从洞开的城门中一一跃而出,马蹄踏起一片烟尘,迎星光而去。
身后的长安城中,响起阵阵低沉的钟声,各家各府渐渐亮起灯火,大小官员边整理衣冠边朝皇城跑去。
皇城灯火通明,乾坤殿前,乌压压跪了一地人,撕心裂肺哭喊着:“陛下!”
跪在最前面的那人,脊背挺拔,一身月色长衣皱巴巴的,下摆溅满泥点,一个黑衣小太监小跑过来,跪在他身侧,低声回话:“殿下,东门传来消息,一行人持太傅金牌已于子时三刻出了城,领头的是名女子。”
他缓缓直起身子,瘦削的下颚渐渐抬起,略微有些苍白的薄唇抿了抿,轻叹了口气:“阿仪。”
狭长的双眼冷冷扫了一眼小太监,小太监低垂着的头又往下低了低。
“派人去追,务必将人平安带回来。”
“是,殿下。”
他颤巍巍站起身来,推开一旁准备扶他的内侍,正欲往偏殿更衣,换上丧服,见殿外台阶上有人正拾级而上,便迎了上去,向赶来的那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老师。”
闻讯赶来的太傅魏昭一身麻衣,托住他的双臂,眼神晦暗不明:“二殿下不必多礼。何时回的宫,怎从未听陛下说起。”
二殿下李承泽,大唐开国皇帝高祖李至乾次子,天佑二十年为治高祖顽疾,离开长安遍访名医,至今从未回过长安城。
李承泽垂眸苦涩一笑,睁开遍布红血丝的双眼,语调平平:“夜里刚到,本想着明日再进宫问安,但听闻父皇龙体欠安,便连夜进宫侍疾,哪曾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魏昭见他一身风尘,满脸倦容,不似作伪,欲宽慰他两句,却被他的自嘲堵住了嘴。
“也是,我与父皇本就父子缘薄,他不愿见我也是常理。”
魏昭看着他转身离开,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大殿走去,不远处传来内侍疾呼:“殿下!快,传太医传太医!”
高祖次子李承泽,生母乃天佑三年外邦进献的胡姬,是个十足的美人,宫里宫外见过她的人,至今都记得那张美艳绝伦的脸。此女进宫后得高祖独宠,不到一年就怀上龙种,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胡美人得势的开始,却没想到是她死亡的序章。
自胡美人怀孕后,大唐大旱一年,颗粒无收,民不聊生。民间流传胡美人是妖邪,肚子里的子嗣更是异端,天将大旱以示警戒。流言渐渐传入朝堂,传进天子耳朵里。
高祖子嗣艰难,当时仅有嫡长子李承佑一人,对于胡美人腹中胎儿十分看重,只当是妖言惑众,但是持续的大旱动摇了高祖心神,钦天监奉旨卜算,占得一卦,卦云:瓜熟蒂落,方得甘霖。
来年夏天,二皇子降生,赐名李承泽,祷天降福泽浸润万物,当日胡美人殒命明华宫,七日后电闪雷鸣,风狂雨骤。
是来二皇子自幼便不得帝心,谁能想高祖临终前竟留下口谕,命二皇子李承泽监国,举国之力寻回太子登基。
连天子近臣魏昭也没想到,但这一切都发生得过于诡异。
几个月前,北方突生战端,战况胶着,朝堂之上主战主和更是争论不休。太子李承佑一贯反战,一个月前力排众议,带领使团北上谈判,意图和平解决争端,谁想在幽州城外遭遇伏击,生死不明。
消息传回长安时,高祖一时气急攻心,呕血倒下,从此一病不起,这才不到半月就突然驾崩了。太子遇袭突然,高祖病逝突然,像有只大手在推着一切前进。
是以魏昭在接到宫里通传时没第一时间进宫,而是嘱咐爱女魏仪连夜带人出城,北上寻找太子,并将一上锁的长方形木盒交她带上,言辞泠冽叮嘱魏仪务必交到太子殿下,除了太子殿下,谁都不能打开。
深知兹事体大,但到底不过是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对于风起云涌的国事还无概念。魏仪有些好奇,捧着盒子试探性问着她爹:“爹,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连我都不能说吗?”
魏昭揉揉她的小脑袋瓜子,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满心满眼的爱怜:“阿仪,你只需知道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比爹爹的命还重要,除了太子殿下,谁都不能给。”
“那李承佑要是真死了呢?”魏仪随口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