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生活所迫,早就和这些专业人士渐行渐远了。
今日尘埃和星月同行,终究曲终人散。
范钟华的琴声干净饱满,时而悠扬婉转,时而悲愤高亢,引人入境,接近半个小时的演奏,他全情投入,挥汗淋漓。
演奏《梁祝》是体力活,先不说技术,单凭她现在的手,已经永远站不到范钟华那个位置了。
颜龄韵心里虽然有些感慨,不过她早就认清了现实。如今她在这个团里,做好自己的本分,结束以后拿到薪资,这样就足够了。
新加入这场演出的有四人,她是其中之一,和她演奏同样声部的小提琴手很多,大家带着她一起练。
经过几次磨合,颜龄韵渐渐融入,状态越来越好。
团长徐洲清偶尔过来瞧瞧彩排,他是个严厉而务实的人,团里哪个演奏者出错,他总是一针见血直击那个人命脉。
彩排这几天,颜龄韵亲眼看过负责打击乐的老师被叫去团长办公室泡茶。
最近彩排的次数多时间长,她控制琴弓的手偶尔轻微一颤,有些老师能察觉出来,但都报以一笑,让她多放松放松。
以徐洲清的敏锐,颜龄韵觉得自己离被叫去泡茶的日子不远了。
不过她担心的事始终没有发生,徐洲清每次遇见她的时候,总是客客气气。
颜龄韵想,也许因为余谦,徐洲清才给她留了几分面子。
可是余谦又凭什么对她那么客气?思来想去,她大概又欠季言之一份人情了。
可是仰赖季言之的人脉,这对颜龄韵来说是一种负担,她没办法用同等的方式报答回馈他。
单方面的付出给予总是很难长久的,何况她希望和季言之保持纯粹的朋友关系,不要靠得太近,不要太疏远,这样才令她舒坦自在。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很可能再有第二次,她要怎么措辞,才能表达谢意的同时也能杜绝这种现象再次发生,并且不让季言之尴尬?
颜龄韵对着微信聊天框犹豫了一阵,仍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无论如何,总归得先感谢人家的好意,不如请人家吃顿饭再谈这件事。
于是她给季言之拨了电话,电话被挂断,很快又弹出一条微信。
“抱歉,我在开会。”
颜龄韵看着季言之发来的消息,才想起戚真真说他最近在外地出差,他除了研讨会好像还有演出,应该忙得不可开交。
“打扰啦季老师,没事,回来约饭。”
颜龄韵快速地回复,对话框里马上弹出一个“好”字,之后再没有下文。
季言之对待朋友给人感觉有些寡淡,没有意义的话他不会多说。但平时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又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
颜龄韵淡淡一笑,她想问关于余谦的事,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暂时作罢。
随手点开季言之的朋友圈,半年可见没几条动态,还全都与舞蹈艺术鉴赏和学术研究有关。
颜龄韵听戚真真说,季言之对舞蹈尤其痴狂,从朋友圈其实也能感受一二,可惜她还没机会欣赏。
颜龄韵收了思绪,整理了一下工作室,又继续练琴。
因为演出在即,她挪用很多时间用于练习,最近常常早出晚归。
参加演出团的事她还没告诉张怀柔,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手能不能扛得住,万一没坚持下来,就干脆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免得她操心了。
离开南济之后,她们放下一切,以前那些圈子和资源也都没了。如今再次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她却感觉有一种陌生的不安。
或许是担心自己力不从心拖后腿,抑或是过去与现在巨大的落差,某个声音一直在时刻反复地提醒她,不要在自己身上寄托太多的期望,往后的失望也不会那么沉重压抑了。
婉转的旋律回荡在整个工作室,月光清冷地落在窗台上,静默无声地陪伴她。恍然间回想起小时候,她独自一人在琴房里练琴,彼时的她,心中只有那一方星光耀眼的舞台,感觉一切唾手可得。
那时候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得如此寥落的处境。
玩笑般的人生,总令人不胜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