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这样打趣过她,此刻笑意盈盈地瞧着她,心底算是松了口气。
瞧颜龄韵这副模样,她清楚这俩人的关系稳了。
心上的一块石头落地,张怀柔还有另外一件事,这几天她反反复复地考虑,一直想找时间和颜龄韵沟通。
她敛起笑意道:“小韵,我和你说件事。”
张怀柔气定神闲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颜龄韵心里一惊,那不正是她藏在琴包里面的比赛邀请函吗?那天易嘉川给她,她收下之后不敢随便乱丢,心想找机会再带出去丢掉,后来生了场病,把这事儿全忘了。
“妈妈,我……我并没有想让您去参加这种比赛。”
她们现在虽然过得落魄,但颜龄韵清楚,张怀柔依然有她的底线。
她们离开南济,掺杂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张怀柔年轻时曾以“拂疏”为名创作过一些出圈的作品,那时“拂疏”在南济书画圈小有名气,也曾是众星捧月的程度。可是自从颜家发生接二连三的变故之后,有些人明里暗里总要挖苦几句,协会里的人也时常排挤她。
“拂疏”风光的往昔遭人嫉妒,从前别人敢怨不敢言,如今落魄,落井下石的人全冒出来。
现实如此,张怀柔心灰意冷离开南济后,再也没有用过“拂疏”这个名号,早已不声不响地从人间蒸发。
颜龄韵比谁都清楚,张怀柔要尊严,要面子,她骨子里的傲气不允许自己再理会南济那帮虚荣伪善的人,更何况参加这种毫无门槛的比赛。
所以哪怕日子过得再艰难,张怀柔也咬牙挺着,离开南济的那一刻,她已和从前的自己一刀两断。
颜龄韵深知张怀柔的处境,她怎么能够让张怀柔回去再度承受别人的冷嘲热讽,她唯一担心的是,张怀柔为了她委曲求全,所以她才想丢掉这张邀请函,只是如今事与愿违。
颜龄韵很懊恼,早知如此,她倒不如随便丢进垃圾桶得了,越是藏着掖着反倒弄巧成拙。
张怀柔显得格外心平气和,她当然明白颜龄韵的心思。不过这三年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很多事情她看得更淡了。
当她看到这张邀请函的时候,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她不像当初那样年轻气盛,过往的一些心结其实已经慢慢放下。
她自知没有多宽广的胸怀,可她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何必计较那些无谓的嘲讽。这几年,她学会了不要和钱过意不去,学会了放下一些虚无缥缈的骄傲自尊。
一旦明白这些道理,她心里便开阔释然不少。
她后来才发现,原来人不论到了什么样的年纪,心态仍会随着环境变化和成长。
张怀柔想告诉颜龄韵自己的决定,想告诉她自己会参加这个比赛,她想让颜龄韵知道,这个决定是她与自己的和解。
“我想参加,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张怀柔的神色始终平静而温和,想通一些事之后,人也豁达了许多。
一个比赛而已,有机会就试试,有何不可?
颜龄韵虽然点头,但是心里仍有些难以释怀。她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些,她心里有愧,因为她还没办法给张怀柔一个安稳无忧的生活,才让张怀柔违背自己的初衷下这个决心。
也只能怪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把一切看顾好。
颜龄韵眼角发涩,一阵阵酸胀从心里涌出来。
张怀柔瞧见颜龄韵眼底的落寞,她清楚颜龄韵的心思,伸手将她揽住,劝解道:“你想,我要是拿到奖金,是不是可以少卖几幅画,我是不是能轻松一点?”
如果一笔账能单纯这么算就好了,可惜现实面前,这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妥协。
颜龄韵心底的愧疚和茫然依然难以消解,但她不想让张怀柔担心自己,只好勉强堆起笑容:“咱们再好好考虑考虑。”
她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些年的挣扎,说白了都逃不开一个字——钱。
可是她做过很多努力,她没有赚大钱的本事,甚至连去乐团参加演出也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
面对现实的那种无力感,又再一次在深夜将她重重包围。
凌晨三点,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压抑烦闷到睡不着。
颜龄韵回忆起从前的生活,她是那样无忧无虑顺风顺水,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那时候的她很骄矜,对很多事情不屑一顾,潇洒又自由。
如今她明白,潇洒自由是有前提的,是需要条件的,原来没有父母和哥哥的庇护,她过得如此狼狈,现实让她的生活一片狼藉。
她闭着双眼,眼底的酸涩已经蔓延到心里,滋味渐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