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卫谦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并不在意。他摸了摸脸上的皮,触手冰凉僵硬,顿觉有些失望与可惜。
皮子保存得再好,也不会再拥有人活着时的温热了。
他叹道:“如今这样不也很好么,弟妹。我就是阿谨,阿谨就是我。”
慕雨歇的手前一刻还抓着卫谦的衣襟,如今却像是握着烫手山芋般松了手。她心中大恸,眉眼间满是悲戚:“阿谨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竟惹得你下此狠手?”
眼见她的情绪有些失控,沈淑忙将刚恢复了一些的怨力注到琴弦中,拨了两下,好让雨歇保持清明。
雨歇闻得琴音,稍稍冷静了许多,感激地看了沈淑一眼。她收回目光时,不愿再看披着卫谨皮的卫谦。她心中有些恍惚,分明没有过去多久,可她记忆中的夫君竟变得模糊,过去或甜或苦,凡是同卫谨相干的事,都好像同她隔了一层纱,朦朦胧胧。
慕雨歇对这个大伯哥的情感很复杂,她是卫谨的妻,自然也从夫君那里听说过卫谦的事情。
卫谨比卫谦小了十余岁,是卫家二老的老来子。原本纵使卫谦不上进了些,也是家中独子,颇受宠爱,可是自弟弟出世以后,爹娘的心思难免要多分一些给幼子,更何况卫谨自幼聪慧,又很勤勉,更是得长辈喜欢。
许是心不甘,许是意难平,卫谦亦是喜爱自己的弟弟,然而这份微薄的喜爱终究是比不过他自己。卫谨一日日长大,才华一日日显露,卫谦也与他一日日疏远。
卫谨聪慧,猜得出兄长所思,可也对这样的局面有心无力。纵使他明白,这本身不是他的过错,然而每每同雨歇提及兄长时,总是免不了有几分愧疚之意。
但旁观者清,卫谦自己不肯上进,镇日虚度光阴,又如何叫别人对他另眼相待呢。他固然有其可怜之处,但这无法成为他对亲弟下手的借口。
雨歇闭上眼,叹道:“卫谦,阿谨他待你不薄。”
卫谦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哈,待我不薄。”
“是,他真是个好弟弟。”
这种玩世不恭的笑容出现在卫谨那张脸上,竟意外地合适,寡淡的眉眼像是突然被点亮了似的。有时候真难说清楚,究竟是皮相造就一个人,还是人成全了这张皮。
“有我这样窝囊废的兄长,不能给他的仕途带来助力不说,既要忍受同僚的冷嘲热讽,又要替我的生计发愁,真是好尽心。”
“但你可知,去青松山剿匪的本该是他!他一早便知,那些山匪已经勘破官府的计划,在山上设了埋伏。可他正处于升迁的关键期,怎能推脱不做?”
“他一手苦肉计倒是使得好。那日我夜半归来,见他仍在为此事发愁,染了风寒也无暇顾及。那时候我是真的感到过意不去,说要替他前去。”
卫谦冷笑一声:“如今想来,我大抵也是被鬼迷了心窍。”
慕雨歇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当即反驳道:“你怎能断定阿谨是故意的?孰不知你一介白身,文不成武不就,就算阿谨不去,府衙中谁去不可,怎么会轮到你?还不是因为你铁了心,如何说都不改变主意。”
卫谦闻言,竟笑得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他甚至觉得自己笑出了眼泪。可当他伸手拭泪时,只觉眼角干燥,分明没有半颗泪珠。
他一下子收了笑,语调平淡地说:“我被那些山匪侮.辱时,那匪首就在一旁。他说,让我要怪,就怪我的好弟弟。是他的一个手下被收买,投靠了他们山寨,计划才会被泄露。”
“我那时真是想死了算了,可那些畜生偏偏不肯给我一个痛快。”卫谦狠狠瞪向慕雨歇,“我的好弟妹,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我是被狼群活活咬死的啊!”
他周身的气流开始波动,双瞳时黑时红,面上有复杂的黑纹若隐若现。
谢必安心道不好,这是要入魔的征兆!
慕雨歇听到这话,分外错愕,他们都不知道卫谦还经历了这样的事。当初剿匪失败后,官兵死伤大半,回来的人纷纷表示没有注意到卫谦去了哪里。后来他们也曾派人上山,避开山匪偷偷找过,可山都给翻了一遍了,他们也没能找到人。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叹万事无常,造化弄人。可是她的夫君又何其无辜!
沈淑脸色也不是很好,她语速极快地说:“他要入魔了。”
慕雨歇紧紧攥着沈淑的手,连连摇头:“可他怎么能把事情算在阿谨身上?他怎么能……”
沈淑想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但是抽不出来手,无奈道:“夫人莫急。”她压低声音,“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雨歇愣了一下,经沈淑这样一点拨,她也渐渐回味出不对来了。
谢必安掐了个决,指尖隔空点在卫谦灵台处。很快,卫谦神智便稍稍恢复了清明。
趁此机会,谢必安道:“卫谦,凡事讲求证据。我虽不司察查,但也可助你了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