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隐约明白了什么:“是他害死了你?”
“他害死了我?”季琳琳重复了一遍,眼中流露出些许茫然,“是他害死了我么?我不知道……或许是吧,或许我该怪他。知道真相后,我也想怪你,可说来说去,最该怪的是我自己。”
那天,周景云一下朝就回了书房,一待就是大半日,也未曾用过饭食。
季琳琳心中忧虑,又惧其威严,便只在晚膳时前去询问,却没有听到回应。
正是心焦之际,她不甚碰到了书房的门,没想到竟将门推开了。书房中没有人,也没有燃灯。软榻处有些凌乱,却不像是有人睡过的痕迹。
不知为何,明明王爷三令五申不许任何人进他的书房,可这一刻,琳琳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抬脚迈了进去。
她的心砰砰乱跳,人却不由自主地向软榻走去。榻上的枕头被褥被人移到了一旁,露出一个凹槽。
琳琳伸手欲按,可就在手指要碰到时,她又停住了,一时竟觉喉中发干,下意识地吞咽,恍惚中又尝到些血腥味,这才发现自己把下唇咬破了。
她有预感,一旦她按下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是……可是,能知道王爷的秘密,对她来说,诱惑太大了。
季琳琳:“我进了那暗道,果然在尽头见到一间密室。我本以为,那里面会藏着财宝,要么是兵甲武器,我甚至在想,那里可能关押着什么人……”
沈淑心知周景云对她近乎病态的执迷,这并非自夸。生前最后那段时日,她过得浑浑噩噩,许多事情到了如今已记忆模糊,可一想起那时周景云看向她的眼神,尤觉不寒而栗。
那间密室里,藏着的一定是与她有关的东西。
果不其然,季琳琳看向沈淑,语气平缓地说:“那里全是你的画像。”她补充道,“整间石室都是……挂得满满的。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作画。”
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直到手被谢必安紧紧握住,沈淑才意识到自己在发抖。她回握住必安的手,深吸一口气:“我本以为,我死了以后,他会放下。”
季琳琳冷笑一声:“放下,放下,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话。”
眼看着她要失控,范无救忙扯了一下勾魂索,暂时收去了她的鬼力,季琳琳便定住不动了。
无救叹了口气:“后面的事情,我们两个也差不多知道。大概就是,周景云妄图将你复活,季琳琳就是他寻来的容器。”
莫伊人接道:“也因此,他没有立刻杀掉季琳琳,而是将她关起来,也不让她自.杀。但昨晚,季琳琳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关窗烧炭,窒息而死了。”
闻言,沈淑沉默了许久,脑海中乱哄哄一片,一会儿想到这,一会儿想到那,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周景云,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呢?
谢必安担忧地望着沈淑,唤道:“沈淑?”
沈淑对他勉强笑笑:“我没事……”语毕,又看向范无救,说,“我可以再和她说说话么?”
无救看了看季琳琳的状态,径直将鬼力还给了她。季琳琳瞥了沈淑一眼,没有说话。
沈淑迟疑一瞬,道:“琳琳,抱歉,我……”
季琳琳却打断了她:“我说了,我最要怪我自己。怪我不该进书房,更怪我没有在一开始就看清他的真面目。”
沈淑闻言,心中更是泛苦。
季琳琳却笑了,浑蒙的眼中忽而有了光采:“表姐……我还愿意唤你表姐,便是不曾怪你啊。我只是想将此事告知你,如今能再见你一面,已是万幸。”
沈淑亦是动容,上前执住琳琳的手:“我还是要说对不起。琳琳,你还这样年轻,本该无忧无虑地活着。”
季琳琳:“姐姐,你又何尝不是?该道世事无常,你我不过凡尘草芥而已,怎敌宿命?”
沈淑也曾这样认为,所有曾发生过的事情,包括季琳琳这件,都无不在告诉她,你命该如此,即使是死亡也无法超脱。
可换一个角度想,与其说是命定,倒不如说是人为,所谓命,不过是那些只会暗藏在阴沟中的那些人操纵人心的借口罢了。
沈淑摇摇头,只说:“哪有什么命不命的?琳琳,如今你在这里,正是抗争的结果,只是方法错了。”她揉了揉季琳琳的头,柔声道,“可是,你已经够勇敢了。”
季琳琳心中一动,想起了她们年幼时曾发生过的一件事。
那时,沈夫人刚去世不久,母亲听说此事,颇为伤心,特意带着她返京吊唁。
距离她上次与沈淑相见已有一年,可此次再见,她几乎要认不出这个表姐了——她更像个大人了。
她还看见谢家哥哥在私下里同表姐说,缈缈,哭出来吧,没关系的,你已经够勇敢了。
年幼的琳琳隐约感觉到,长大并不是一件好事。要不然,为什么连哭鼻子都要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