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笑着跟我说:“奴才原以为宫里就是神仙住的地儿,可这园子比宫里又不知强了多少,娘娘真是好福气。”
我问道:“听说祖母和太太都在宫里当过差,前儿听寿康宫里的太妃们说,她册封为嫔时,还是太太做的宣册宝文女官。”
大太太笑道:“亏得娘娘们记性好,倒记着,礼毕后,先皇还赏赐了两匹绸缎,那时候觉得御赐的东西精贵,一直收着,舍不得拿了做衣裳,现如今托了娘娘的福,逢年过节都有皇家的赏赐。”
春桃进来回禀我酒宴已在偏殿备好。
夏荷引她们去偏殿的功夫,我悄悄问春桃,不是没有食材吗,酒宴是如何备的?
春桃告诉我,说是御膳房的太监送过来的,因朝贺的命妇也要领了宴方可家去,乾隆早就命膳房将各处亲眷的酒膳也一并备好,送往各处。
原来各处都有亲眷入圆明园,不只是我一人特殊,这我就放心了。
我吩咐春桃,等她们用过膳,不必向我辞行,她们拘束,我也难受,直接送她们回家好了。春桃应了一声,我忙又嘱咐一句,“大家不要聚在一起出园子,陆陆续续走,就不那么招眼了。”
春桃命人抬上一个红木箱子,我问这是什么,春桃告诉我是乾隆打发人送来赏赐给魏府家眷之物。
“不是钦赐了年礼吗?”
春桃笑道:“年礼是礼部奉旨的例赏。这是以主子之名赏的,魏府每个人都有,不但主子,就是家里使唤的丫头、小子每人还有一两银子的赏赐。万岁爷悄悄打发人送过来,主子也不必过去谢恩。”边说边把赏单递给我。
我看了一眼单子,“你说的一两银子都是粗使的丫头、小子,我看两位太太房里的丫头每人都是一锭一两重的金锞子。金、银、皮裘、再加上绸缎、人参,这份单子上的赏赐,都快要赶上我两三年的例银了。”我当日曾答应太后,绝不在我生时为魏府抬旗,因此乾隆觉得委屈了我,在对魏府的赏赐上尽可能大方。
春桃笑道:“主子跟别的娘娘就是不一样,别说这是万岁爷钦赏的,就是自己宫里的,哪个不冒着年节赏赐为名,运送回娘家。”
我问:“宫里的赏赐都登记在册,即使赏太监几两银子,还要上奏皇上,怎么她们倒能把财物偷偷送回娘家?”
春桃道:“这原本就是笔糊涂帐,主子进宫几年,只见有赏赐的,哪见有人来查主子宫里东西是多是少了!奴婢在温惠太妃处当差,太妃一年所需人参,就得几十斤,除了自用的及赏赐各宫姐妹、侄孙辈,用不了的,都被总管太监偷偷拿出去卖钱,金锭、金页出入帐目更是不清,我原想着劝劝太妃,可自上至下,哪个不想着过手沾点儿光,若是多嘴,没得惹人烦。”
我笑道:“别人如何我管不着,我们自己洁身自好就好,你们跟着我,也委屈你们了。”
春桃道:“我们哪里委屈了,主子一年赏我们的还少吗?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现如今他们张狂,迟早有被收拾的一天。”
我笑了笑,挥手示意她把御赐的东西打发云歌、四喜赏赐下去。
初二日太后高兴,在园子里赐家宴,不必穿朝服、吉服,穿常服便可,春桃拿出首饰盒,帮我挑选明日要带的金簪,我挑了一对金荷螃蟹簪,旁边金凤一只、金嵌珊瑚顶圈一围,这是当日为太后做竹笋汤时,太后赏赐的,乾隆说是和婉的嫁妆。
当日我曾问过乾隆我得的赏赐可否送人?乾隆告诉我,只要不流出宫外,随便。
我命春桃将金镶青金头箍金手镯一对,送去给和婉,对于和亲王之恩,我无法报答,只能假以和婉公主了。
过了新年,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买卖街开市,又逢灯节,我带着春桃等人,集集不落,每天不散集不回寝殿。
这一天,我回到天地一家春,灯影里见冬梅垂首立在殿外,再往旁边看了看躬身向我行礼的两人--陈进忠、王进喜,知道乾隆来了。
太后的母亲进宫,乾隆这两天除了朝贺之外,几乎天天陪在外祖母身边。
许是李玉听到我刚进院子就吩咐春桃、夏荷,把云歌、四喜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宫里的规矩,太监深夜不可入主子的寝殿。
身为宫妃,皇帝过来,不接驾,竟出去逛街了,也不知道乾隆生气与否!我疾步走上台阶,刚想询问冬梅,李玉就把殿门打开了。
我回身接过春桃、夏荷手里的东西,提着大包小裹进了内殿,李玉一路小跑着帮我打帘子。
乾隆正倚在木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乐了:“你瞧瞧,你手下的奴才,你都是怎么教的,主子拎东西,她们倒在外面偷懒。”转头看了一眼李玉:“朕的奴才也不怎么样,也不说把令嫔娘娘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打个帘子就累得满头是汗。”
李玉俯身告罪。
我把包裹放到木桌上:“看着包裹不小,都是一些轻便物品,没多重,而且才几步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