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遥路远,车外细雨轻薄,晏苏荷的目光经过茶炉热汽停在窗外那青苍远山上,心情受环境影响,平静淡然。
她想了一会,缓缓道:“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以后你就叫陆葵吧。”
*
雨夜无月,星星也被云层盖住,车队停在江边歇息,有奔流水声陪伴,倒也不算孤单。
入夜后晏期年便快马加鞭离去,而不久后晏苏荷的车驾被人敲响。
晏苏荷推开窗往外看,见雨中站着的是那温润郎君,有些诧异。
她与温行雪一同下江南查案,他是刑部的官,两人必定会碰面,晏苏荷也预料到他会向兄长传信告发。
她并不怨他。或者说,他也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
晏苏荷放下手中的书,柔声道:“温兄。”
温行雪仰视着她,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磁:“在下有事与五娘商谈。”
“那温兄上来说话吧。”
温行雪点头,移步车前。
他甫一上车,那一身山水气便飘溢而来,晏苏荷静看向他。
“我淋了雨,怕将邪气过给五娘,便坐这好了。”他坐在靠门的、与晏苏荷相隔甚远的位置。
晏苏荷心思微动,而温行雪甫一向她看来,她便移开了视线。
她问:“温兄想说什么?”
温行雪理了理衣摆,开门见山道:“五娘应该知道回长安会面临什么吧?”
“你兄长绝不会给你向上陈情的机会。”
晏苏荷瞬间心一颤。
她知道的,她没有能从这些侍卫手中逃跑的能力,也就意味着她会被一路押送回京,被兄长软禁。
兄长会帮她掩盖下江南的事,但同时也会抹掉她曾经做官的痕迹。
“五娘打算怎么做?”
晏苏荷看向他,一片无声中,她平静的、坚定的清眸好似在说,她会以命相搏。
温行雪似是看穿她的心思,轻笑了声,深长眉眼弯弯,“我有另一条路。”
“就是不知道五娘可愿意尝试。”
他坐在昏暗角落,外面雨声淅淅沥沥,晏苏荷看着他端直清朗的身影,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奇怪情绪。
“什么路。”她声音很轻、很柔。
温行雪微笑地看着她,无端让人安心:“让在下带你逃跑。”
*
江南贪污一案解决,缴获白银五十余万两,财物珠宝不计其数,帝大喜,欲亲见功臣嘉奖,其中方砚清也在其中。
方砚清便是晏苏荷男扮女装假冒的身份。
原本的方砚清出身寒门,是一个入京赶考的士子。晏苏荷在山道上捡到他和同伴的尸首以及名帖,猜测他们是遇到山匪打劫而身亡的。
当时她把他们的名帖藏了起来,让卫士把他们的尸首移交官府处理。而后她便假冒方砚清的身份,去官府认领他们的尸首,从此开始她女扮男装的生活。
可不幸的是,她被温行雪识破过身份。
三年前,晏苏荷受邀参加诗会,她相貌生得好,又才华出众,是很惹眼的存在。
诗会结束后有人意图对她不轨,是温行雪及时出现救了她。
那时晏苏荷尚小,不懂男女之别,想起坏人的逼问,便很懵懂地请教他:“喉结是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喉结?”
温行雪欲言又止,没有与她解释。
后来她问了奶娘,便什么都懂了。
温行雪说带她逃跑,说会安排好一切,晏苏荷半信半疑。
直到第二天车队甲士全部被迷晕,晏苏荷看到他的人马出来,才彻底相信了他说的话。
只是……他为什么要准备这些人马?又为什么要帮她?
一路奔波,山林绿野,免不得吃苦受罪,晏苏荷却坐在马车里,安然抵达了长安。
*
皇帝召见功臣那日,晏苏荷去大理寺见了寺卿,跟他解释了提前回京的事——毕竟此时方砚清应该在江南养病才是。
大理寺卿向来看重方砚清,对他能立下大功十分高兴,便立刻让他跟随大理寺其他官员进宫面圣,还透露皇帝打算给他升官的消息。
晏苏荷道谢。
她做男子打扮时会用螺子黛把眉毛画粗画黑,然后脸上扑一层炭粉。但相貌仍旧清秀,不管在哪都会有男女为她倾倒。
若再有人问她为什么没有喉结,就会有许多可怜她的同僚上前帮答:
他阿母怀他时希望这胎是女儿,就寻来一个土方子日日服用。可这世上哪有转性的法子,方郎是个男儿,性别做不得假,也变不成女儿。
可哪曾想这药的副作用竟然长到了方郎身上,不仅喉结不明显,相貌也俏生生的,唉,这事少提,免得方郎伤心。
便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