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蘅下意识皱眉翻身。
李嬷嬷匆匆推开雕花窗,点了香。吩咐身后跟着的连翘打了水,拿了衣服候在一旁。随后拉开床幔,附在宋蘅耳边轻声细语唤着人起床。
宋蘅掀了被子捂住耳朵,呢喃着不愿起来。
连翘捂着嘴笑话贪睡的宋蘅,“姑娘,可别贪睡了。今日雾大,日头定是不错。这大姑娘邀您去赏花呢!”
“又来?”
听到此处,宋蘅有些回魂了,“眯瞪着眼坐了起来,“替我回了。我身子不爽利,吹不得风。”
连翘不觉有些想笑,这由头来回用了四五次了,竟编不出个像样的?“姑娘,要不编个别的?每回我去与大姑娘身边的南芸姐姐说时,我这心里都打怵。”
“想来也是奇怪,这大姑娘怎得对你如此上心?”李嬷嬷虽年纪有些大,但是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丝毫不逊色。三两下就为宋蘅穿好了外衣,紧接着就摆弄着宋蘅的头发,熟练地梳了个好看简单的垂挂髻,束上与衣裙同个色系的发带。
上心?
这哪是上心?这叫宫心计。
宋蘅看着镜中的自己,瘪了瘪嘴,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二姑娘,今日老爷休沐,恰好陆相下了拜帖请老爷去报国寺外的马场一聚。老爷说索性就今日带上您去说退亲之事。”
门外母亲身边的秦嬷嬷边说着边掀开门帐,手上捧着一套新衣就走了进来。
秦嬷嬷笑着上下打量宋蘅,鹤青色的对襟圆扣短衣,烟灰色滚竹叶金边缎面裙倒是十分雅致,衬得宋蘅多了几分书卷气。
“发髻倒是不用换,夫人替二姑娘新做的流光云锦衣裙到了,今日正好穿去。”秦嬷嬷年纪约莫四十,面容却看不出老态,想必是跟着林清莲不曾受过苦。
“这可是上好的苏州云锦,夫人特意寻了灵香阁师傅去苏州置办的。这整个淮京都找不出第二件来了。”秦嬷嬷知道夫人对二姑娘的愧疚,自然在宋蘅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劳烦秦嬷嬷替我谢过母亲。顺道替我带句话,就说蘅儿虽不曾承欢膝下,可待母亲自然是欢喜的。”
这一番话说的,李嬷嬷都觉得面前之人不是那浑不吝的宋蘅了,掩嘴偷偷笑了声,上前自然接过那云锦衣裳,道了声辛苦,把宋蘅领进了小合间。
“嬷嬷,我方才说的可好?”
李嬷嬷一直以来耳提面命,大抵是说世家之女必然要依顺父母,亲近父母,方能为自己谋一番好局面。即便是做不来,也该学着做。以往穿越时,宋蘅半句没听进去。
这会儿倒是开了窍了,不过是动动嘴皮。
“自然是好的,若是你祖母在世必定很喜欢你。”李嬷嬷是极疼爱宋蘅的,只因宋蘅是最像老太太的。不论是眉眼还是脾气秉性都与老太太如出一辙。可老太太福薄,并未见到宋蘅出世便撒手人寰。
“嬷嬷,祖父当真为我谈了陆家那门婚事?”宋蘅忽然想起昨日说的那门婚事,便想着求证一番。
李嬷嬷本是宋家祖母身边的心腹丫鬟,一生忠心耿耿,后来老太太去了,便跟着宋老爷子去了桐县伺候,再后来宋蘅八岁到桐县便是她一手教养长大。
而宋蘅数次穿越,李嬷嬷也多次保住她性命。宋蘅自然是十分信她,可之前并未听李嬷嬷和自己说到过婚约之事。
一次都没。
这中间必定是出了岔子的。
“那时老太爷尚在朝,陆相之子是他喜爱的学生,便替你做主了这门婚事。此人年纪轻轻便已是正三品翰林院学士,是老太爷口中的良配。不过若是姑娘不喜,自是依着你要紧。你幼时他数次来过桐县,姑娘不记得了?”李嬷嬷手脚很快,穿好了里衣,扣好暗扣便拿了外衣往宋蘅身上套。
“有些印象。”
哪儿来的印象。
宋蘅微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那为何后来嫁给陆朝闻的是宋葭呢?而自己却从未听闻这门婚事原是自己的。
难不成宋葭多次陷害算计自己,是因为这门婚事?她想嫁给陆朝闻,索性除了自己一了百了?
可为何自己什么都没做,婚事竟又掉回了自己头上?
宋蘅只觉头疼,便不再去想。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算命之人不可算自己不可算家人,若是算了,便会遭致天谴。不然宋蘅早就开始看相了,还有这些劳什子事儿。
早春的马场,带着几分萧肃,仅有点小绿芽冒着尖。地上新冒出的草尖闪着细细碎碎的露水,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声响。
宋蘅披着薄兔毛雪白大氅,跟在宋明身后,十分乖巧,一身烟紫色云锦衣裙,烫金芍药滚边,行动间看过去竟如一道七彩霞云般流光溢彩。朱红色琉璃步摇陪着腰间的襟步,环佩叮当。
“小心!”
随着一身怒喝,宋蘅侧目看着那受了惊的马朝着自己奔腾而来的架势,霎时小脸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