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三日,其实是可以漫长而又短暂的,况且魏峥心中杂乱,思绪如同缠乱的枝蔓,思绪更像是荒芜遍地,枝节横生的杂思要将他淹没。
他挣不脱,又开解不了自己。
恍惚混沌中,及夜半惊梦。
繁花阁门庭前,遥遥一面,魏宁就那样波澜不惊看着他,明明眼底除却空洞和陌生,并无一丝一毫的迹象,证明她便是临安故人。
说来荒谬。
马车上,后山上,魏宁四五份肖像的长相,近在眼前,偏生他决计认为魏宁不是。
而繁花阁后门前,人群熙攘喧闹中,他瞧不清魏宁长相,也就失去了见到她长相时的偏见和执念。
直觉便占了上乘。
他的心口情绪沸腾,酸涩得要命,叫嚣着渴望和愧疚。
那一刻。
那视线。
属于微宁。
而脱离那个特定情境,魏宁又只是魏宁了,他左右观察了将近两日,又迷惑不解,徘徊不前了。
魏峥生性谨慎又孤狠,决计不肯轻易相信和妥协。
便有了花棚见面,“你夫君姓名”这句问话,这是直白过界,且不合时宜的一句试探。
魏宁十分讶然,一时想不起回应,愣在原地。
二人像是脚下生根,只遥遥相持,颇似两军对战前的眺望。
魏宁看清魏峥眼底凝结的晦涩和苦意,漆黑眸底波涛翻涌的情绪,像是要将她吞没,她失神一瞬。
视线便转了开,顺着魏峥垂在腰间的发尾,坠在发尾的东珠,绯红襕服,落在他脚边宛若红云彩绸,开得极盛的虞美人。
她眉眼低垂,怔怔瞧着那株虞美人。
心想:魏峥寻她,竟是问她亡夫的名姓?
当年她自临安来到上京,改了姓名籍贯,中途又辗转重补几次,她自认并无差错。
她的亡夫。
到如今,除了她,估计再无人知晓。
想及此,她心扉一阵刺痛,心口酸胀一片。
她想,鹤春该是怪她的,她为了掩盖自己身份,潜藏在上京,故意抹去了他所有痕迹,包括姓名、籍贯、喜好,以及他二人所有明正言随的恩爱时光。
在文书记录中,只剩下一句。
禹州平聊魏氏女宁,适龄婚配,未婚夫死于山匪。
她痛彻心扉,又无可奈何。
她心尖上,无时无刻,无时无刻不在下着一场霏霏大雪,遮天蔽日。
锦衣卫耳目通天,怎会查不到?
那便是,查了也没有的。
——才来问她。
魏峥动了,越过大片云锦似的虞美人,来到魏宁面前,问道:“魏宁?禹州哨所,查不到你的亡夫,我需知他名姓。”他异常直白,漆黑眼眸直勾勾盯着她。
知他真名实姓。
魏宁回过神,嫌弃地后退了半步,轻声笑道:“魏大人见谅,民女忘了。”
忘了?
魏峥着实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惊愕瞧她一眼,止不住打量她。
他分辨不出魏宁的话是真是假,只道:“忘了?”
“是可以忘的吗?”他低喃,不知是自问,还是问魏宁。
魏宁只作没听到。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从袖袋中拿出一方白帕:“大人想要的,民女怕是给不了。”她双手托起,手心赫然是那方白帕。
“光华寺后山,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民女托人买了同样的帕子,归还大人。”
魏峥肉眼可见地蹙起了眉,但也未拒绝。
收了帕子,道:“你既说忘了,不会忘得一干二净,那便说你知道的。”
对于魏宁说忘了,起先他信了半分,而后深思,半分也没了。
魏宁皮笑肉不笑,正要把早先编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罢了,你不必说了,我问你答。”
任魏宁自由发挥,无非编写谎话胡弄他,魏峥心急想要个确切的答案,便不耐烦魏宁虚虚假假。
他在魏宁颇为惊愕的眼神中,一字一顿道:“你夫君哪里人氏?”
他在临安,还是危鹤春时,提及自己家在京都。
魏宁缓缓道:“大概是京都人罢,若不然,民女也不会千里迢迢来京。”
她心中愧疚极深切,鹤春为她而死,又被她故意抹去姓名。
那若是,连两人间来往私语也篡改了。
一想她便止不住害怕,恐惧逐渐忘却鹤春的魏宁,惶恐面目全非的鹤春。
为此,她未自己划下底线。
她可以隐而不答,可以模棱两可,但绝不篡改是非。
她总要在连绵不断的大雪中,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独属于鹤春的,人影。
魏峥得了回应,并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