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不懂,只得稀里糊涂应下,可今日便得知元颖被算计,她赞成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将军,万不可如此戏言!许是元颖命里该遭此劫,且借此之际也可磨练其心性与胆魄不是?她总归是要独当一面的。”
洛煊被她这一番话点醒:“夫人所言甚是,是为夫莽撞,思虑不周。”
蓦地,窗外绽开一抹亮色,阮瑜和洛煊都被吸引着向外走去,书房离后园仅有一墙之隔,他们推门后便闻喧闹嬉笑声不断,寻着声源摸过去,就见五个孩子正在放烟花。
洛允文满脸得意地道:“这可是我特意为元颖所寻的希声烟花,是不是甚好?”
洛允砚抬眼便望见不远处的洛煊和阮瑜,忙作揖行礼道:“见过父亲母亲。”
余下几人见状,也是停下手中动作,转身行礼。
“这是在做甚?”
听着洛煊的发问,洛允砚恭敬地答道:“是三弟为庆祝元颖及笄礼,特寻来烟花助兴。”
阮瑜眨眨眼,温柔地笑开道:“我和将军也来凑凑热闹。”
“好好好!”
洛允墨跑过去,左手挽住阮瑜,右手挽住洛煊,一双凤眸亮得惊人。
点燃烟花,天空中霎时便如那乌金西坠,灿丽生辉,忽而又如那火树摇红,斑斓粲然,万般光华璀璨,融融如海,直将那皓月繁星掩了去,余下一副流光溢彩。
洛允墨看着爹爹娘亲相视一笑,又望着抬眸看烟花的诸位兄长,心底有什么汹涌得快要溢出来,目光留恋地落在每个人身上,而后阖上双眸,试图将这一幕刻入脑海。
轻声低语道:“这个及笄礼物,墨儿当真喜欢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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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允墨入宫那日,阮瑜为其装点了不少行囊银两,洛煊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去了宫中定要万事小心,谨言慎行,切不可强出风头!”
四位哥哥也是不放心地安慰道:“若是有人胆敢欺负元颖,定要传递书信告知哥哥们!”
彼时洛允墨还未成长到洞悉他们每句话背后的深意,什么嘱咐叮咛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只是满心欢喜地期待与南祈安相见。
马车缓缓往前驶去,洛允墨掀开车幔向众人摆手告别。
许是孤身一人坐于车内的缘故,她不自觉回忆起往日被呵护关爱的种种,不一会儿,双手便搁在身前缠绕,眼睫也随之轻颤,泪水砸在她的裙摆之上,氤出一道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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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爱花一事南昼皇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当今圣上为尽孝心便于南昼皇宫内栽满奇花异卉。
此举引得天下人交口称赞其孝思不匮。
也因着如此,南昼皇宫的春日,必是花团锦簇,花香四溢。
不过此时的皇宫之中,却是有一朵花中尤物快要被摧折亡殁。
昔日风雅的庭院已被作了临时的刑场,一院子的皇室贵胄攒聚凑集。
妍妃被反绑于桃树树干之上,铁杖朝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棍一棍发狠地打下去,庭院中分明是人满为患,却悉数噤若寒蝉。
桃树的叶子被簌簌震落,几行殷红沿着凝脂白玉似的妖娆双腿蜿蜒而下,触目惊心。
妍妃两只手拼命往前挣扎,大抵是想抚一抚自己腹中那注定见不到天日的孩子。
洛允墨本被宫人带至云光殿等候静宁公主,但奈何她性子急坐不住。
思来想去,只好以如厕的借口出殿门,本欲跑去太子寝宫找南祈安,却不曾想半路撞见此等残虐狠毒的骇人光景。
她躲在茂盛的蓬莱竹后面,忽而就觉春寒料峭,不自觉打个寒颤。
她去岁进宫虽爹爹办事时还见过妍妃。
那时的她皇宠正炽,心气可高,遇见宫中其他妃嫔从不施礼,手捏一把皇帝御赐的鎏金翡翠玉骨扇,上面还有娟秀妩媚的四个大字“花容月貌”,一开扇便能瞧见。
可眼下的妍妃哪里还有当日一星半点的风光?
白皙的面容上,精致的五官早已揪作一团。
不过怪异的是,她并未求饶,嘴里只是发出一些“嘶嘶”的吸气声。
她仔细一看,竟发现她那张嘴此时只余一个阴森黑洞。
“她的舌头呢?”
沉默已久的九五之尊终于发出一丝阴戾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