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不上拿这起子眼神瞧我,”谢明秀直直望着外头,“若有哪位先人觉得我谢明秀说得不对,要来索我的命,那便只管来!”
她这几句话,气势很足,一时间竟没一个敢跟她对视的,“咱们要先让自个儿活着,让自个儿好好活着,才有力气去想祖宗的事。再说,有哪位祖宗不愿见着自家的后辈过上好日子么?”
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但任谁也过不去心下那道坎。
四大爷咂摸了几下已熄尽了的烟枪,好半天才道:“这在祖宗面前养猪,扰了祖宗清静不说,也怕那猪不长眼,冲撞了祖宗啊……还是不妥,”又看向谢明秀,“明姑娘当真不能换个地方?”
“四大爷也许听说了,”谢明秀面色平静,“我欲将全县的猪拢到一块儿养,只能是那里,旁的地界,都装不下。”
唉声又响了一片。
四大爷沉默着来回抖弄那杆烟枪,就是不开口。
就如此这般僵着许久,谢明秀轻声道:“养猪场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修好的,我预备先画了图形拿给四大爷瞧瞧,待四大爷瞧过觉得没问题了,我再着人动土如何?”
瞧着四大爷仍是不说话,谢明秀又道:“这期间,不论是四大爷还是旁人,只要觉得哪处有不妥了,只管与我提,我们商量着来办便是。”
“明姑娘肯?”四大爷有些狐疑。
这一来二去的,怕不是会耽误更多功夫?他可听说,这买猪和修养猪场都是谢明秀一人掏银子,如此耽误着,谢明秀竟也肯吗?
谢明秀肯吗?
自然没得话说。
如果能安四大爷的心,能安阳山百姓的心,谢明秀有何不肯?
且谢明秀也自信,绝不会有太多人在养猪场的事上找麻烦,因为这毕竟是找钱的事,谁不想尽快看到成效呢?
而她……也会想些别的事,让他们没空来找麻烦。
话说到这头,已算是将四大爷说服了。
李林眼尖,瞧着四大爷想嘬一口烟枪,立马去了灶台里头寻了颗火星子——
“四大爷,嘿嘿,您请,您请。”
四大爷瞥了他一眼,到底是没有给他脸色看,只默默嘬了一口手上的烟枪,随后缓缓吐出烟雾。
雨声渐渐往里送,迎着缭来飞去的白烟,更为屋子里头增了几分冷寂的味道。
李林心里头已经有数了,却换如意开始嘀咕了,“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老爷子怎么还不应声呢?”
她声音小,除了周扬外,也就只有李林听到了。
“放心吧!”李林很是肯定,“就我四大爷这态度,你等着看,马上他就要说话了。”
茶水又被换了一道。
雷声并着闪电不停,除去砸吧烟嘴的声音,屋子里再没有旁的声音了。
谢明秀面上没什么波澜,热茶上的水雾腾腾,沾湿了她的羽睫。
就在她放下手里茶水的刹那,四大爷出声了——
“明姑娘的话,倒叫我老汉放心不少啊!”
四大爷卷起了烟袋,“只是养猪场到底是要多慎重,还是请明姑娘先将图纸拿给老汉瞧过,咱们再说吧!”
“这是自然。”谢明秀勾唇一笑, “明日,我便让李林给您送去。”
四大爷闻言,掀了眼皮瞧了一眼他那不成材的侄孙,后者撞见他的视线,正儿八经扬了个笑脸。
“林娃子,”四大爷几乎到了门前,“往后跟着明姑娘,好生学!”
李林嘿嘿笑了两声,一个飞快便窜了上去,“四大爷,这路滑得,我送您啊?”
四大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被搀扶着的手到底是没抽出来,“明姑娘,老汉就先回了,若有什么事,只打发我这不成器的侄孙来就是!”
文娘家中的蓑衣全拿出去了也够不上屋子里的人用,无法之下,她拿了邬二郎家里的钥匙——
对上如意好奇的眼神,文娘笑着解释道:“乡下人,都这样,街邻街坊的,都会放一把钥匙在相熟的人家里,就怕哪天忘带钥匙,也有个备用的。”
前后忙后好一阵,终于是将人都送了出门。
眼下,只有谢明秀几人了。
密雨是越来越大,比那瓢泼还要壮上三分。
瞧着这天,文娘神色担忧,“明姑娘,要不再坐会儿?等雨停些再走?”
“多谢你的好意。”
谢明秀摇摇头,“只是天色也渐黑了,再不回家,恐家中担忧。”
见文娘还担心着,谢明秀又笑道:“左不过几步路,走快些也就到了,你快回去吧。”
她正这般说着,却不想不察之下,一只脚踩上了个滑溜溜的石子——
痛呼之下伴着几声惊呼,谢明秀的脚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