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伽曼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了。
她低下头,把头埋到自己的曲起的双膝间,声音闷闷的。
“我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他有徒手勒马的勇气,有和你们大魏太子相抗的霸气,有……那么俊逸若仙的容颜,他对你……还有那么温柔的一面……”
阙月沉默半晌,环住斛律伽曼的肩,轻拍她的背。
“我知道的,我懂得的”,阙月轻声说。
“那你不愿意嫁给哥哥做王妃,也是因为不愿离开自己的双亲、怕他们伤心吗?”斛律伽曼问。
阙月一愣,随后便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没得选,因为我不想做任人摆布的棋子,我想做那个,操纵天下的棋手,只是我的棋艺并不好,起手也不占优势,好在人各有所长,我——也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斛律伽曼还有些酒意未散,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远处的绿绮领着好几个仆从向这边赶来。
斛律伽曼被仆从扶起,回头朝阙月一笑,“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妻妾之类的关系会那么难处理,能让我父汗和王兄不顾我的心意也要阻拦我!因为我父汗也有好多妃子,有本事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所以——我要回去再试一试我王兄,才肯信你!”
阙月闻言,哭笑不得的看着醉意朦胧的斛律伽曼,朝她挥了挥手告别。
“小姐,咱们不回去吗?”绿绮问。
阙月躺在沙地上,看着上空的耿耿星河,一时间竟不想挪动。
“你也躺下吧,绿绮”,阙月躺在地上,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地,说:“过了这一次,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感受到这种辽阔与自由了。”
绿绮犹豫了一下,没有躺下,反而问阙月。
“其实奴婢也是骑马好手,只是好久没机会了……奴婢可以去骑会儿马吗?一会儿回来接小姐。”
阙月无所谓的挥挥手,“你自去吧!”
远处的乌鸦发出几声凄厉的嘶鸣,便扑棱着翅膀离开这片漫布黄沙的凄凉之地。
茫茫大漠中,有一个身穿墨绿色华服的少年,牵着银白色的马匹向阙月躺倒的地方走来。
阙月从余光里依稀辨认出了少年的身份——安王石蕴平。
她感受着轻拂到自己面颊上的微风和沙砾,借着酒劲闭上了眼,并没有起身去向石蕴平行礼。
身旁传来细微的声响,阙月睁开眼睛,才发现石蕴平嘴中叼着阿罗汉草,躺倒在了自己的身侧。
阙月转过头去,目露疑惑的看向石蕴平。
石蕴平吐掉嘴中的阿罗汉草,避开阙月的目光,望向满天辉映的星光。
“孤只见过瞧不起孤而不给孤行礼的,还没见过因为懒得起身而不给孤行礼的……而且……这很不符合关于你的传闻,毕竟宫里人都说,你礼仪出众。”
阙月又把头转了回去,继续闭眼小憩,慢悠悠的开口。
“宫里人还都说,安王殿下,只是一个因为异族血统饱受欺凌、一无所有、受尽冷待的皇子呢。”
“我难道不是吗?”安王问。
阙月睁开眼睛,有些困倦的看着星空,“臣女一直在想,''为什么'',为什么陛下放任自己的儿子们争权夺利、面对所有的危机,却独独让殿下从小就远离皇权中心,还生活在陛下最信任的兄弟——怡亲王府里。”
安王转过头来,望向阙月。
阙月对安王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自顾自的说下去,“臣女也一直在想,为什么臣女的人,费尽心力,却查不到有关殿下生母的任何消息,倘若殿下有太子、晋王那样的势力,倒也不奇怪,可偏偏殿下在宫里毫无根基可言,这种密不透风,就引人深思了。”
“你得出了什么结论?”石蕴平微笑。
阙月睁眼转头,目光炯炯的望进石蕴平的眼睛,“殿下是陛下,最珍爱的儿子!”
“对陛下而言,殿下先是子,后是臣;而其他殿下,先是臣,后是子。”
石蕴平耸耸肩,很是无所谓的承认了,“那你还让石蕴川来调查我母亲?来拉拢我?你就不怕陛下做这么多,都是为我铺路?到时候你们这对苦命鸳鸯,竹篮打水一场空——”
阙月用绣花鞋踢了石蕴平的袍角一脚。
“嘿——”石蕴平挑眉,“你是真不怕我杀人灭口啊?”
阙月扬头,露出几分少女的俏皮与傲娇来,“那你会吗?”
石蕴平无奈的叹了口气,“服了你了,我确实不会……当年派人暗杀你父亲的,严格来说,不是我的人,是父皇借着我的名义,外面又套了一层德妃的皮干的,我本人……最厌恶权力,自然也不会为了争夺权利,做任何耗费光阴的事情。”
阙月点点头,“能想象到……”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厌恶权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