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丽香是痛醒的。
她记得昨天是自己请全公司聚餐，庆祝直播粉丝达到800万。
作为一个靠着一张嘴就养活全公司的女网红。她的成功一度成为直播界的传奇。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在负重前行的社会风气下，她辛辣幽默一针见血的直播风格确实很让人解压。
不凭外表，能在几年内异军突起做到这种成绩，林丽香自己也是很有成就感。
在下属们频频劝酒又敬酒的轮番攻势下，林丽香喝多了。
车是开不了。
助理自告奋勇地承担起了送她回家的任务。
一起上了网约车。
林丽香就靠在座椅上迷糊起来。
隐约听到助理在和网约车司机聊天。
“这是我们公司林总......不，她单身呢。”
“你看她长得不怎么样，人家现在公司里可是几十号人呢，粉丝800万，800万了知道不？”
助理颇为得意地介绍。估计以为林总睡死了听不到他们谈话，加上司机猎奇心也重。两人聊了一路。
“别看赚这么多钱，这把年纪了也还没嫁出去，连个男朋友都没有......”
“事业有成，终身幸福没解决，怎么都是不完整的......”
林丽香脑袋昏沉沉地，懒得睁开眼睛和两个闲聊的人计较。
年近三十的女人，事业做得再好，没有婚姻，在世俗的眼里，就是缺憾。
要么就是有隐疾。
林丽香堵不住别人的嘴。
埋头赚钱，看着银行卡里的数位蹭蹭上涨，才是实实在在的安全感。
林丽香长相平平，在美女如云的女网红时代里，实在是有点拿不出手。
她平常就是一张犀利辣嘴，强势作风，难免有人在背后议论。
不过今天，亲耳听到女助理这么说，她的心里还是反感得很。
这种搅屎棍不宜久留，明天去公司就把她调走吧。
回到家，林丽香也没力气洗澡了，蹬掉鞋子，摸摸索索地换上睡衣，就裹紧被子，睡了过去。
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当网红也有很多压力，平常偶尔还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今天倒是借了酒精的作用，睡了个昏沉。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回到小时候生活的环境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抱着大厅里的柱子一头撞了上去。
咯噔，她的腿抽了下，一下子清醒过来。
在黑暗里，又觉得这个梦实在是太离谱了。
自己一生好强，最消沉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去自杀，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顽强得像一株打不死，烧不死的小草。
可是，额头上的疼痛却是真实的。
火辣辣的刺痛，还有闷在脑壳里的钝痛，一抽一抽的。
林丽香恍惚里听到有女人低声的抽泣。细细碎碎，藕断丝连的，好吵，好烦。
她想伸手出来驱赶，被子却是异常的厚重。硬梆梆的，一点没有家里摇粒绒的舒服。
身上黏糊糊，睡衣贴着身体，卷在了一起。好难受。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还没适应光线。一张又黄又干的脸一下子伸到她面前。
林丽香打了一个激灵。
“阿香！阿香，你醒了？总算是醒来了......呜呜呜，这个死丫头，别想不开就去撞柱子啊。吓死妈了，呜呜呜......”
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林丽香的被头上，干瘦的女人抹了一把脸，那泪珠又从蜡黄的脸上滚下去。
老泪纵横。
林丽香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个词。
女人实在是太瘦太干巴了，一阵微风都能刮跑她。
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把林丽香的头发，“阿香，没有过不去的事，咱不要再寻死了，成吗？”
她的手，枯瘦得青筋暴起，从指头到甲缝里，都是黝黑黝黑的。
还带着茶叶的生味。
脸上的疲惫也掩盖不了她眼里的慈爱和心疼。
林丽香蒙蒙地轻点了头。女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挂笑：
“妈刚采了茶叶回来换了点零钱，买了些红糖，现在就去给你煮点红糖荷包蛋。你等着！”
说着，又给她掐了掐被子，压好被角，转身关上木门出去。
身边总算安静了。
林丽香这才仔细打量起房间。
头顶是黑黢黢的木板房顶。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房子了，烟熏火燎的痕迹。
一个发黄的灯泡从屋顶垂下来，一根细细的绳子沿着横梁牵到了床边，那是灯泡的拉绳。
绳子黑黑的，上面还停了几只苍蝇，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