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春寒料峭的雨夜。
一辆黑色帕拉梅拉在路上开着，这车像把利刃，在沉沉雨幕下把两边的道路分割。
车内气压极低。司机屏气凝神，安静到只听到最前面的雨刮器规律地在划动。坐在后排的夫妻俩一路无言。
纪巡的神色随着路边间隔出现又隐没的路灯，从明朗到晦暗，又从明朗到晦暗，反反复复。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妻子细腻的手背，一下，一下，昭示着不满：“你今天出门，为什么没有和我说？”
洛晓打了个寒颤，抽出手道：“我只是，想妈了。”
纪巡看着他妻子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穿透一般，刚才他面对丈母娘时的乖顺表情早已消失不见。
他扯开嘴角：“是吗？”
洛晓：……
“最好是这样，”纪巡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我再说一次。
邻居家的狗，出去玩会自己咬绳子，下雨了知道往家里跑。洛洛，你不要，总是让我强调。”
……
十二个小时之前，当天早晨。
洛晓目送纪巡出门后，她将自己脖颈上的勒痕涂上遮瑕膏，在伤痕处刷了定妆粉，对镜检查过一遍。
她给保姆转了个红包，然后独自悄悄回了娘家。
趁着其他人都不在，洛晓对她母亲艰难开口：“妈……我最近，想离婚……”
当时洛晓刚说完这句话，就得到了她母亲谭美凤的一个巨大白眼。
谭美凤瞳孔地震：“离婚？我的天，晓晓啊，这种念头，你有都不该有！你只要有了这个念头，就会一直想起这个事。像我和你爸一样，离了又如何？离了不还是又复婚。”
洛晓垂眸看着地面，眼睛轻微泛着潮：“妈，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
谭美凤睨着她：“有什么好问的，遇到事情，咱要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当初我就说男人长得太好看，容易靠不住。你呢，那会儿死活要嫁给他。
如今倒好了，算你命好，你这老公倒确实很不错，事事如你的意。”
「命好」。
洛晓捂着衣服下的多处伤痕，低声质疑：“很…不错吗……？”
谭美凤：“可不？纪巡赚钱多，又顾家！你看你嫁给他以后都不用出去工作了，每天在家种种花、养养鱼，连饭都不用你做。”
洛晓：“……”
她又不是不想出去工作。原本她冲过千军万马，才考上了本市博物馆的编制。
闲暇时看看文物研究报告，这也是她兴趣所在。
对领导讲解展馆只是众多工作之一，什么年代了，洛晓觉得大大方方抛头露面没有什么，同事之间的交际就更正常了。
可偏偏，纪巡是个醋罐子投胎，生生闹到她在单位里做不下去。
这一年的洛晓31岁，实际上称不上年轻了，只是在纪巡眼里，她仍旧有着诱人的资本。
纪巡比她大两岁，事业早就稳固。
他们夫妻俩没有孩子，自从纪巡母亲得癌症去世后，他在世上能称得上深度亲密关系的只剩洛晓一人。
他这副身子又是有点情况，自然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盯洛晓身上。
实际上，说醋罐子都是小瞧他了，他根本就是个…煤气罐。
谭美凤：“晓晓你可别忘了，他还帮你爸还了600多万。要不是纪巡，你爸现在还在老赖名单上嘞！你可别瞧不上600万，让你去赚，你得赚多少年呢？他比你强，你就老老实实跟家待着，别想一出是一出的。”
洛晓叹了口气：“……”
若按她从前在博物馆的工资，她还真就是…做到退休都不一定还得上。
感情可以不谈物质，可是婚姻，却好像很难跟物质剥离清楚。
谭美凤不容置疑地训斥着：“你这一天到晚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识愁滋味的，到底在抽什么风？！我看你们俩之间如果出了问题，肯定是你的问题！你说说你，老大不小了还玩什么丁克，那能玩出什么好来啊？！”
洛晓忍不住委屈：“妈，我婆婆在世时每天叫我检讨自己，你也是叫我检讨自己？怎么回事，在婆家、在娘家，都没有一个人为我说话，合着除了去法院，到哪儿去所有人都是偏向他的呗？”
谭美凤跳起来作势敲打她：“还法院？瞧把你能的！瞧把你能的！还去法院？丢不丢人？哦哟，我可丢不起这人！”
“离婚就丢人吗？这都什么年代了。”洛晓躲开，赶紧换了个沙发坐，“再说，妈你又不是没离过，你还说我。”
谭美凤继续道：“我还不是怕你步我后尘？！我为谁好你不知道吗？而且刚才你也说了，那是你婆婆在世时！那现在你看看，纪巡他无父无母，有房有车，人帅得一匹碉草，一心一意对你，这条件，很好了！
人家都担心老公